周起樾看不到,却能够听到声音,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动。他咽了口口水,陷入了恐慌,离得那么近,无法抑制去带入自己:如果这一拳落在他身上会死的吧……
对于傅晏他终于有了完整的认知,哆嗦着,瞳孔放大,完全不敢反抗了。
“傅少!”
一旁的钟斌傻了,不知道如何收场,求助一般看向傅晏身后的宋洇。
宋洇受到了惊吓,但还算镇定。
她纤薄的脊背挺直,捏着装有文件的托特包,用力到指腹泛白。
太意外了,这个人竟然帮她出头了。
明明离开那天,她决绝地告诉他:“往后老死不往来。”
她想继续走她的阳关道,所以独留他拥挤在独木桥,走得头也不回,半点体面不给。
她以为他会恨她,会折辱她,会冷眼坐在角落里闲闲看她的笑话,可傅晏没有。
傅晏从钟斌的手里接过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宋洇走过来。
啪、啪、啪。
整个空间好像只余下傅晏的脚步声。
宋洇下意识想理头发,但没有动,咬紧了牙关,艰难地摆出了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让自己不露怯。
傅晏缓缓弯腰,与她平视,两个人隔得很近,就像是很多年前宋洇要求的那样,要傅晏如小猫那样贴近鼻尖与主人亲近。
他浅色的眼瞳像是浸满阳光的玻璃珠,没有了方才的狠戾与冷漠,带着茫然却无声的询问,很温柔的样子,让宋洇不受抑制地感受到委屈。
宋洇在注视下觉得难熬,嘴唇翕动,瞥开眼开口,语气寡淡:“好久不见,”一顿,紧跟称呼,“傅少。”
这句“傅少”极疏远。
四周静得凝滞,没有人敢去打搅他们。
傅晏听到称呼,鼻息中发出一声轻笑,似乎在嘲讽宋洇的虚伪。
他站直了身体,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样子,高高在上,不落凡尘,同她说:“好久不见。”
“今天谢谢,”宋洇快速扫过出了洋相瘫坐在地上的周起樾,然后同傅晏客气地致谢,她露出疏离笑容,与之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宋洇错过身打算离开,倏然被傅晏拉住了手腕,男人凑了过来。极轻的呼吸扫在宋洇的耳垂,有些痒,她嗅到了烟草覆盖的高档古龙香水味。陪客户去巴黎时装周的时候宋洇有幸闻过,限量款的男香,全球只有十支。
傅晏低下头在她耳畔呢喃,嗓音磁性而叫人心颤,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宋洇,你可以跟我,我帮你撑腰。”
宋洇猛然抬头与傅晏对视,觉得不可思议,又倏然觉得情理之中。
她太狼狈了,宋洇看到傅晏眼中自己的倒影,眼眸洇着泪雾,仪容散乱,像是失去庇佑的幼鸟。
这些年,宋洇期盼过很多人对她说这句话,甚至梦过父亲死而复生让宋氏没有轰然倒塌。可独独没有考虑过傅晏的援手。
谁都可以,他不行。
宋洇没有回答,只是拨开傅晏的手,转身离开了。
……
冬日的深夜因为积雪显得些微明亮。甫一踏进,第一阵冷风就把人吹拂得颤抖,不同于七年前的夏天,那是两个人的第一照面。
七年前。
京城罕见地下了暴雨,横扫一般,让深陷其中的人透不过气。放学后,宋洇将手中的书包递交给接送的司机,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声响,夹杂着金属的磕碰还有零星的嬉笑声,在繁密的雨声中显得突兀。
宋洇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太清楚,”司机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纵然周遭被雨水弄得潮湿狼狈,他还是穿着规矩的西装,头发被发胶固定,形容体面,用白手套为宋洇打开车门,耐心询问,“小姐,需要我去看看吗?”
宋洇闲闲收回目光,提起裙摆上了车,冷声:“没必要。”
下了雨之后的地面变得湿泞,明嘉中学虽然建得气派庄严,但毕竟在老城区里,附近都是曲折的小巷,加上骤雨阻挠,车子行驶得很慢。
司机同宋洇汇报了她父亲宋清予的今日行程,又问了宋洇近日的安排。
“周六有个拍卖会,”宋洇轻描淡写,撩起眼时似乎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有拍父亲喜欢的一款限量天文望远镜。”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与宋洇对视,大小姐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袭黑裙,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宋洇:“孙叔,到时候你送我去吧。”
“好的……”司机有轻微愣神,话语戛然,猛然踩了刹车。
只见小路中央突然冒出来几个年轻人,大摇大摆地挡住了去路。
打扮匪气,像是社会上混的,正拳打脚踢地咒骂着什么。
这群小年轻的大雨天不好好呆在家里,在外面干什么?
司机皱眉,留意了自家小姐的反应,解开了安全带,轻声:“小姐,我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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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是受人所托来教训人的,他咬着一根廉价的烟草翘二郎腿,坐在铁皮的垃圾桶上,有些烦躁地用打火机点了几次,零星的火焰刚出来就被骤雨浇灭,根本燃不起来。
“妈.的,”黄毛撸了一把湿漉漉的脑袋,将电竞主题酒店赠送的打火机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双手插兜从垃圾桶上跳下来,佝偻着腰叼着烟细品零星的烟味,走到拐角处问:“这小子认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