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沉默中还夹杂着愤怒,足以让每一个人都沉默的愤怒。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停止了,但每一个人都无法从刚才的画面中抽离出来,每一个人都紧紧的握着双拳,眼睛里腥红一片。
“妈的。”良久,情绪最为激烈的薛文博一拳头打在了墙上,短暂的沉默后他说:“我出去抽根烟。”
寻一诚和车宇紧随而后:“我们也去。”
经过林错和江疑身边的时候,车宇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小伙子眼睛红红的,鼻子一抽一抽,寻一诚捏着他的肩膀把人往出去带,似乎不怎么理解他为什么情绪会这么剧烈。
虽然,刚才那画面中的一切,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没有情绪起伏,但车宇,实在是有些严重,寻一诚自己也在气头上,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那么大年纪了……”
终于出了房间,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车宇就像是走不动道似的,他一下子蹲了下去,胳膊抱住膝盖,眼泪齐飞,一个劲的说着:“那么大年纪啊,为什么,为什么人心能坏到这个地步?”
“谭燕妮她们自己,也被逼的在生活的底层挣扎,为什么要对一个孱弱的老人动手?”
他像是在问寻一诚和薛文博,又像是在问自己,亦或者,他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人性的恶会这么明显。
时间回到刚刚。
同一个直播,出现了一个案子里的两个受害者,这让大家都很惊喜,这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他们可能找到了这两人在这个案子里真正的共性了。
可当他们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却再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违背他们职业道德的话,就连寻一诚都觉得,谭燕妮和张瑶,死有余辜。
可人的私心,是必须和工作分开的,就算不想看,他们也只能继续看下去。
那画面上,随着谭燕妮和张瑶的嘻嘻哈哈,两人的面孔同时出现,这一次,她们直播的地点是户外,黑漆漆的一片,叫人看不清晰,但很显然,两人的情绪都很好,看起来这两人的关系也还不错。
谭燕妮先说话了:“各位宝宝,久等啦,大家应该都很好奇我们今天为什么在户外了吧?”
她说完,神秘的一笑,看了眼张瑶。
张瑶立马凑了上来:“当然是,想带大家玩点刺激的啊,天天待在小房子里有什么意思,这种地方才更刺激啊。”
她说完从画面中消失了几秒,很快又出现了,镜头一转了,看到她手里提着个笼子,那笼子里,正是一只半大的狸花猫。
从猫的样子来看并不像是流浪猫,虽然毛色有些脏了,但依旧看得出来平常吃的很好,软软糯糯的小小一团,但现在那双珠子一样的眼睛里露出惊恐,小小的笼子里,它拱起身子,全身的毛都炸开,防备而又愤怒的抓着笼子之间的缝隙,咧开嘴不断的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这是猫在应激反应下的表现,在场没有一个人不清楚。
小小的猫团拱起它的脊背,好像时刻准备着蓄势待发。
但没有人将它的威胁看在眼里,画面中谭燕妮已经固定了机位,张瑶拿着注射剂一样的东西蹲下去,谭燕妮忽的出声了:“瑶瑶,等会儿。”
张瑶的动作戛然而止。
谭燕妮对着画面笑道:“宝宝们,你们不觉得,用麻醉针没意思吗,看着它活活死去难道不更有快感吗?”
看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可那画面上,无数人在为这个决定欢呼着。
“用火好不好?”谭燕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带着令人发腻发寒的笑声:“活活烧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她们一开始就想好的策略。
因为张瑶很快就拿出了一个喷枪。
喷火的,喷枪。
开关一按,蓝色的火焰在夜色中露出冷冽的光华来,笼子里的猫还在不断的对抗着,撕吼着,在主人跟前软糯讨好的声音,此刻变得尖利而又嘶哑,听得人心里发慌。
但画面中的人丝毫不觉得,她们呵呵笑着,像是玩弄路边的石子一样,然后将那冷冽的火光对准了它。
屏幕上狂欢骤起,带着无数的狼心狗肺在那个黑夜升腾起来。
这一段画面,看的每一个人都心理不适,但再不适,也还在暂时能控制情绪的范围,无法掩盖的愤怒,是后半段的画面。
从屏幕内容来看,谭燕妮和张瑶这一晚的合作为她们迎来了超出预期的打赏,始作俑者和观众都有些意犹未尽,所以这场直播,比平常的时间更久,久到谭燕妮和张瑶和他们聊着天,中途还直播了她们吃了个宵夜,因为吃的太饱,两人决定走走。
事情就发生在这之后。
两人走到了一处桥底,那是钦城很出名的一座桥,四桥,桥上是路,但桥下却是另一番景象,从下午到晚间,这里会摆满很多小推车,烤串的,卖臭豆腐的,武大郎烧饼的,牛杂的,到了时间点就热闹起来,有大桥做顶,这里不怕风更不怕雨,旁边还有个围起来的乒乓球场。
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这个地方,三两好友,几瓶啤酒,一日的忧愁喜事在这里都能发生。
即便热闹退去,路灯的照耀下这里还是覆着亮堂堂的黄色暖光。
“哎,宝宝们,你们看,竟然有人在这里睡觉哎!”谭燕妮惊喜的声音忽然传来出来。
随着画面一转,镜头里出现了一个蹒跚瘦弱的老人,还有一张折叠床,他已经铺好了自己的床,从镜头上可以看到,床头不远处还点了一盘蚊香。
这样的环境下,床铺竟然干干净净。
这里的摊位基本都是固定的,所以有时候摊主会留一些凳子之类的东西在这里,一般人也没人看得上这些小东西,有时候可能是偷懒,也不怎么收拾好,谭燕妮他们的镜头里,老人正在拿着笤帚扫地,顺便将那些凳子摆好。
老人步履蹒跚,间歇还会停下来喘几口气,似乎这样轻便的活动已经让他很疲惫。
最重要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看得出来,他的衣服很干净,虽然看起来很旧,洗的花白,但很干净,很齐整,跟他的床一样,即便是在桥洞下度日,依旧不改干净。
看到这画面的那一刻,重案组包括江疑,他们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语。
那个词,叫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