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馨兰笑了笑,那笑容竟然有些清苦。
她拍着梁时的手,柔声地说:“是我不放心他,才会格外关注些。小琛这些年……其实一直不是太好。”
梁时瞬间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谁也不说。但我是他的妈妈,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许馨兰转头,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向庭院里随风自在拂动的枝叶,脸上浮现起真实的笑容:“过去一年,他真的开心了许多。”
“别人或许会说,在那个位置上,就应该曲高和寡,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私人的情感并不重要。可是我和他爸爸并不这么想。”
她看着梁时,眼眸里闪过艰难的情绪,“小琛从小就极为懂事,承担了很多不属于自己年龄的责任,看起来就像一个成熟的大人……直到你出事。”
许馨兰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大一那年夏天,本应该在美国读书的陈琛,却在一次志愿行动里意外受伤。直到警方的电话打来,陈远之夫妇俩才得知,他们向来懂事的大儿子,堂堂的财团继承人,竟然瞒着父母,旷课近一年,跑去东南亚的穷乡僻壤里找人。
盛怒之下,陈远之亲自飞去了那个偏僻的不毛之地,把陈琛拎了回来。
陈琛回到家便高烧不退。陈家请了全帝都最权威的专家连夜会诊,直到三天后,陈琛才转醒。
他醒来之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嚷着要回学校继续上课。
差点被陈远之请了家法。
而陈远之之所以没动家法,是因为陈琛在那起事故中不慎扭伤了左手。经过复健,正常生活无碍,钢琴却是再也弹不了了。
听到这里,梁时的心陡然跳空了一拍。
许馨兰接着道:“得知这个结果后,小琛独自在琴房里坐了一整夜。第二天,竟然叫人来把钢琴抬走了。还将整间屋子重新打理了一番,买来最jsg好的音响设备,做成了一个封闭的视听室,送给了嘉与。”
她无奈地笑道:“嘉与特别喜欢,天天待在里边玩音乐。要不是那间屋子,这小子后来也不会轻轻松松就能在选秀中崭露头角。”
讲到这里,许馨兰的眼睛弯了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放弃找你。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但他一定会朝着目标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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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一会儿,管家有事找来,许馨兰便安排张妈带着梁时四处逛逛。
张妈引着梁时穿过庭院,絮絮叨叨地跟她讲述院子里的一些变化,“时小姐,这棵玉兰树是你走以后,少爷亲手种的。你看,都长得这么高了。”
梁时抬头,眼前是一株高耸的玉兰,虽然过了花期,但枝干粗壮,绿叶繁茂,一看就照顾得极好。
她不禁莞尔:“没想到啊,陈琛最讨厌这些花花草草了,竟然还会种树。”
梁时随着张妈继续往前走,几步之后,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猛地回头盯着这棵玉兰,急急走了回来,在张妈惊讶的目光中,翻过草坪的围栏,直接钻到了树下。
夕阳将浅褐色的树干镀上了一层金色。梁时绕着这棵树转了一圈,俯身摸索,在稍低一些的位置,找到了当年用刀刻下去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梁时和陈琛种】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着自己幼时刻上去的文字。脑海里在想,陈琛啊,你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呢?
梁时撩起裙摆,竟然一屁股在玉兰树下坐了下来。
此处微风轻荡,绿荫如盖。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影,依稀能看到远处的窗棂。
望着那盏熟悉的窗户,梁时想起小时候那些伴着悠扬琴声酣然入梦的午后,忽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疼。
她双手捂住眼睛,努力忍耐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意。
却感到自己的手背上一阵湿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舔自己?
梁时抬起头,和草坪上散步的奥斯卡四目相对。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奥斯卡突然一个急冲,猛地把梁时扑倒在了草地上。
张妈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把梁时扶起来。
梁时摆摆手表示不要紧,一边努力起身,一边疯狂地躲避着奥斯卡的舌头:“好啦!我知道你在欢迎我!”
奥斯卡已经是条老狗了,身体状况却维持得相当不错,看起来仍然活力十足,是这一带说一不二的狗中霸王。
它疯狂地在梁时的脸上又亲又舔,直到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凛然的呵断:“奥斯卡!”
刚刚还百般威风的狗中霸王,瞬间便停止了舔人的动作,乖巧地抿下一双狗耳,朝着远处的主人疾奔而去。
陈琛接过佣人手里的绳子,重新给它栓好,撸了几下光溜溜的狗头。
然后几步踏进草坪,将地上的梁时拉了起来,挑眉笑道:“听说你在等我?”
梁时看到他,终于不再忍耐,不顾周围还在打量的佣人们,竟然一把将陈琛紧紧搂住,头埋在他胸口,呜咽着不说话了。
以张妈为首的大家纷纷低头,嘴边噙着笑意,赶紧各自散开。
梁时的脸颊紧紧贴在陈琛的胸口上,眼泪似是怎么也流不完,很快就把他的t恤前襟沾湿了一大片。
陈琛拍着她的背,茫然地问:“在梁家受委屈了?”
梁时摇头,仰起脖颈,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的狗扑人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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