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长着驴耳朵 第57节(2 / 2)

    在楼下看到春早来电的下一秒, 原也心就一坠,隐隐猜到有事发生。女生略微发颤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恐慌到口齿不清:“你能上来吗……我——”

    她的话语被掐断在这里。

    原也攥紧手机, 以最快速度疾奔上楼,进门后,他喘着气放缓步伐。

    客厅里像个被搬空的冰箱, 往昔烟火气尽散,寂冷无比。

    目及默不作声低头的春早和桌边的春初珍时, 他眉头紧紧蹙起。

    春初珍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少年避开她的双眼, 视线随之掠过乱糟糟的桌面。

    跳停在部分物件上时, 疼惜和愤懑的情绪随即在他眼底激涌开来。

    他胸膛很深地起伏一下,握紧悬在身侧的手,走到春早身边。

    女生全程没有看他,似断掉关节的人偶,脑袋脱力地挂在脖子上,毫无生气。

    中年女人并未立即发作,相反语气平淡, 如唠家常:“小原啊,我不让春早叫你, 你准备什么时候上来?”

    原也没有接话。

    “五分钟?八分钟?十分钟?”春初珍轻哼:“你们时间真多。”

    她呵叹一声:“花样也多……厉害啊,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么多小动作。把人当傻子么?是不是?”

    少男少女并排站在她跟前, 均一声不响。

    春初珍火气上涌,手嘭得拍上桌子,将那些物品都震移:“说话啊!”

    “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春早单薄的肩膀被悸得轻微一颤。

    原也余光留心到, 呼吸变沉, 腮帮发紧。

    “不说话——行, 我替你们说, ”女人语调缓和下去,但也更加幽冷:“早就发现你们不对劲了。”

    “尤其是你,”别人的孩子她暂时不想管,只是痛惜心寒女儿如此不分轻重。她将矛头对准春早:“春早。”

    她手一伸,随意拨来桌上部分东西:“我不是不知道你这个盒子,以前都睁只眼闭只眼,我想着,女孩子有点秘密也没什么,你姐姐以前也写日记。你倒好,你都放了些什么?”

    她拣起一张信封,放下,又拿起一张咖啡卡,再放下,还有似曾相识的瓶盖,好像在贬值展出和贩卖她的软肋和自尊。

    最后拈着那个瓶盖,左看右看:“这东西都要留着,还画图案,干嘛,”她仿佛被逗笑了:“有这心思搞这些,怎么不多做几道题?”

    春早的鼻息变急,一股剧烈到无法承受的灼痛袭向她的大脑,最后在眼周汇集成滚烫的恸然,摇摇欲坠。

    她几乎无法呼吸,无法站直身体,手指也开始轻颤。

    瞥见女儿红到快滴血的耳根,春初珍丢下那个瓶盖。

    它在桌上滚了一遭,哒哒旋转几圈,慢悠悠停住。

    仿佛一个承上启下的信号,春初珍正式打开奚落的话匣,她深吸口气:

    “春早,我就问你一句,你这副样子对得起我吗?从小到大,我这样培养你,照顾你,考上宜中立刻给你租房陪读,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豆大的泪滴从春早面庞下坠。她哽咽着,没有争论。

    “我知道你想狡辩说什么,你想说你学习稳定,排名没掉,是没掉,但你高中之后数学低于130吗?这门本来就是弱项,上次成绩更是没法看。你知道我暑假为什么每天看着你么?就是怕你都到这个要紧关头了脑子还不清醒,还整天想着往外跑。你暑假跟我说什么,有东西落在这了,要来拿,我说我帮你拿,你回什么,你说——不用了。”

    “不用了……”春初珍重复着,笑得上体一抖:“我看你是心思全落在这了吧。”

    “五月份那一阵,我就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状态有变化。我想着观察观察吧。你俩倒好,越来越过分,刚刚在楼下干嘛呢,之前也是,几次在楼上看你们,你们两个有半点学生的样子吗?”

    “高三了——”

    “已经高三了。”

    她瞥原也一眼,继续挖苦自己的女儿:“你旁边这个是厉害,回回第一,你呢,你准备上什么学校?把心思都花在这些地方,你能上什么学校你告诉我?高三了还不知道收心,还整天卿卿我我打情骂俏,你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吗?!”

    春初珍斥责方落,原也再无法忍受,抿到惨白的唇瓣动了动:“阿姨,请你不要这样说她。”

    春早闻言,泪如泉涌,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泄出脆弱。

    春初珍的双目移到他脸上,少年眉眼锋利,逼视而来。

    维护意味确凿,足令她心头一跳。

    女人被他无所惧的样子激恼,怒极反笑:“你别着急啊,正好,我也想问问你呢。”

    “你喜欢她啊?”春初珍语调平静。

    原也毫不犹豫,字正腔圆:“我喜欢她。”

    春早鼻腔里溢出抽噎,但很快被她自行遏止住。

    春初珍又问:“有多喜欢?”

    男生停在那里。毋庸置疑,他很喜欢春早,看到她难受,听见她被这样残忍地指责,他的心也像是被不停地撕裂着。但这个时刻,他无法设想或证明自己可以为她做到何种程度。他无法出声批驳她的母亲,尽管已经忍耐到气血上涌大脑轰鸣,他也无法握住她的手,草率出走和逃离,彻底甩脱这间窒息压抑的小屋,因为她终将也必须回到这里。他仅能做的,只有站在她身边,讲出一些力度甚微的话语。他就像个无能为力的废物。

    春初珍似是预料到了,转头找到桌上的纸条,作为重要信物和证据,轻飘飘丢到他眼前:“你就是这样喜欢她啊?给她上网,给她手机卡,然后呢,让她跟你谈恋爱?方便你们谈情说爱,这就是你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