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土方闻言若有所思垂下视线,眼神黯淡苦笑了一下,“那家伙看起来总是笑嘻嘻又傻乎乎的,让人完全没法把他跟攘夷联系起来,所以我才一直都不敢确定……没想到真是这样。”
“辰马从以前开始就是那副蠢样,我刚认识他时,也压根不信那种白痴竟然会有打仗的才能,还怀疑是不是他家里人搞错了!”你看他那别扭至极的模样,仿佛空气里都漂浮着醋味,抬手掩住嘴,不由得笑得更欢,然后收敛起笑容喝了口茶,重又认真怀念道,“不过我后来才发现,他的确很有本事。虽然他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关键时刻却意外靠得住。那种乐天派的性格掩盖了太多东西……战争的苦难,手腕受伤再也拿不起剑,失去同伴的痛楚——他从来都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真正的脆弱。”
土方静默不语地听你轻描淡写般的讲述,幽深的烟青色瞳孔中难掩动容。
他不是第一次听你提起那场战争的残酷,却在亲眼目睹石川的死亡后,第一次如此真切感受到那些回忆中的重量。即便向来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把真选组副长的责任和坚强扛在肩上,不容许露出丝毫软弱,然而这一次,你的话语令他的心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怜惜与愧疚感充斥。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但看到你这样笑着回忆那些伤痛,他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如想象中那般无坚不摧。
比起听过的空洞教条,他更相信眼见为实。石川也好,坂本也好,更重要的是还有她,都是真实存在和鲜活战斗过的人,而非什么站在他对立面的“攘夷份子”。
即便理想破灭仍坚定不移舍生取义的勇气,即便早已伤痕累累却仍大笑着活下去的乐观,与即便心怀阴影依然选择守护同伴、不愿让沉重罪业阻碍前行道路的坚韧——
总觉得有点羡慕呢。
那种难以企及的光芒。
土方愣愣看着你,却又感觉在透过你看一些别的东西,看到那些举起刀剑立志保家卫国的士兵,也看到战场上无数燃尽生命的灵魂。他们或许本该是敌人,可现在,他却能感受到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与矛盾,仿佛心底的某个角落正被它无意间轻轻拨动。
在这动荡的世道里,信仰与执念复杂交织,每个人都背负着各自的重要之物。
他皱了皱眉,想要将这阵纷乱的情绪压下去,可你接下来的话直白而真诚,令他无处可逃。
“我们当初都只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可怜孩子。”你眺望着远方的星空,声音柔和而低缓,透出直面过生死的释然,“想要救出某个人,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所以拿起剑走上战场。然而理想变成了束缚的枷锁,战斗变成了不得不完成的宿命。每个人到最后,失去比得到的都更多……我不想再那样了,十四郎。”
“阿景……”土方感觉胸口一阵钝痛。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从未真正考虑过这么多。
总以为自己是为了保护江户而挥刀,泾渭分明与所谓“敌人”划清界限,然而听你娓娓道来时,那段被血与烈火染红的历史,竟让他生出一种奇特的共鸣。
这共鸣令他体内潜藏的热血悄然间苏醒。他这时候意识到,那些士兵并非与他全然不同。他们也同样有着自己的武士道,也曾为保护珍视之人奋战到最后一刻。
“失去比得到的更多……”他喃喃重复着你的话,神情凝重,仿佛这短短几个字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要沉重,“可即便如此,你们……你还选择继续战斗吗?”
问出这话时,烟青色瞳孔中透着罕见的一丝动摇。他想知道你的答案,想了解那道令他不自觉被吸引的光芒背后的真物。
“是啊。”你释然一笑温声答道,向前倾着身子靠近了些,与他四目相接,“因为总要有人背负起那些未能实现的愿望,不让牺牲白费。就像真选组守护江户那样,我们也曾想守护很多东西。”
琥珀色的眼哞清澈而明亮,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令土方感到心脏猛地一颤。
仿佛能听见隔阂两人间那堵无形之墙的轰然崩塌声——如果说先前还对她加入真选组有所顾虑,此刻那些怀疑与戒备已经全然瓦解,宛若失落的灵魂找到了可以相依的方向。
他不再犹豫,张开手臂将你紧紧拥住。
“我们都一样啊,死心眼得要命。”土方轻声叹息,不知是无奈还是释怀。
“我和我身边尽是些死心眼的笨蛋,已经习惯了。”你安然靠在他怀里,感觉好笑地打趣道,“感觉就像被命运诅咒了呢。”
“对了,说起这个……”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松开你稍稍拉开距离,探究询问,“我还记得坂本那家伙说,万事屋那个银发混蛋以前也和你们一起混过,意思是他也上过战场吗?”
“你在问银时?”你直勾勾盯着他歪了歪头,随即正色大方承认道,“嗯,他不仅仅是上过战场这么简单。”
“那他是什么?” “‘白夜叉’你知道吗?那个攘夷战争末期传说中的最强武士。”
“我知道……诶?难、难道说……”土方不断抽动嘴角,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没错,他就是。”
“诶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