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的,哪怕是没抬起来眼睛,她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视线。
天呐。
天呐。
天。
阿桃心神不宁,一不小心打翻了她的杯子,水倾倒在桌面上,把她的翻译纸张弄湿。
“没事吧?”
其他几个翻译人员皱起眉头。
“啊,还好。”
马修伸手要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从他进来,就一直在小幅度颤抖。
是。
证人吗?
还是,罪犯。
她依稀记得,还有一次的东京审判,她没有出席,被阿尔弗雷德弄在东南亚收集证据去了。
除开东南亚,就是在南京,为南京人民收集证据,为了以后的罪犯在南京受/刑做好准备。
曾经登上过教科书的,那张不寒而栗的百/人/斩照片的始作俑者们,被法庭审判,押送到南京人民面前,当众被处刑。
阿尔弗雷德很忌讳她参与到法庭活动里面去,毕竟,当有人问起来,为什么7/3/1部队没有受审的时候,她总是朝他投来愤恨的眼神。要看更多好书请到:o1 8e t.c om
阿尔弗雷德接受不了。
美国人和日本人达成了交易,把关于人/体/试/验资料的文件给美国,美国就不会在法庭上说这件事。
为什么天皇不能被审判?!
她抓住他的肩膀,“天皇是最大的战争头子!”
青年默不作声,任凭她对他又打又闹。
这是明面上的,分赃不均的会面。
如果她没记错,意识体内部还对他们几个进行了别的仪式,非常残酷。
无论如何都死不了,就会激发他们的凶性。
好像,本田在他们内部,是被审判了。
究竟是怎么样的过程,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被关在了监狱里。
擦干净了桌子,水滴还在桌沿滴滴答答的流。
“可以开始了,这位是”
她恍恍惚惚的,接受到了几个关键词,“他是大和号的副舰长,被美军击沉后,跳水了。”
“可是大和号早在45年就沉入了海底!” “在此之前,他被认为是犯下了临阵脱逃罪。因为那天,他根本没有上船。”
大和号。
大和号。
小姑娘把这个名字咀嚼了又咀嚼。
大和号战列舰所属的大和级战列舰是旧日本海军所建造的最大一级战列舰,也是人类海军舰船史上最大的一级战列舰。
大和号,是日本举国之力创造出来的,是大和民族团结一致的证明,可以这么说,它凝聚了所有日本人的希望和愿力。
同时是代表日本的象征之一。
临阵脱逃?
这家伙也会临阵脱逃?
在战场上犯下临阵脱逃的罪过,基本上在当场都是要击毙的。
他临阵脱逃什么?
他也会临阵脱逃?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呢?和军舰武器一起点燃的志向呢?死也要拉着别人垫背的零式冲锋呢?
在几乎所有日本人眼里,这种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懦夫。
阿桃突然好想笑。
是她说了‘无论如何要等我去找你,你要坚持到我出现的那句话吗?’
为了她,他会乖乖听话,当个临阵脱逃的人?
他明明是罪犯!
“……翻译,翻译为什么不动了?”擦完桌子,她就立马停止了动作。
“到你了。”对面的人小声提醒。
“不需要了。”阿桃说。
“什么?”
“因为他听得懂英语,不需要我翻译了。”
“……正是这样。”
其他人都被他堪称是没有任何口音的英语惊呆了。
站在对面的本田菊,终于看到她抬起来头。
她用憎恶,冷漠的目光对上了他的。
那是本田无法忘记的复杂眼神,要不是有桌子阻拦她就能扑上来,硬生生用牙齿,用手指,把他的血肉吃掉,把心脏拔出来胸腔,把他搞成支离破碎的人形物体。
他苦笑了一下。
“你们,认识?”
没等有人问出来这句话,那个表现出平易近人的女人缓缓说了一句话:“近来安好吗?”她说的是日语。 “还好。”青年换成了日语。
“身体怎么样?”
“托你的福,死不了。”
啊?
两个人在法庭上表示出来的如此熟悉,叫其他人蒙了。
一个被押过来的人,他手上还带着手铐,一个法庭上的翻译?
“因为我和你说了那几句话吗?”
“所以你一直在暗地里……等我找你?”
“要是我不找你呢?”
“我们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他却说。
“我有时间,我能等你。”
是这样啊。
马修想示意,阻止她不要继续说下去,她完全被发现了,她压在桌上的那张纸条也露出来一个角。
应该是本田给她的五十音。
保存到现在字迹都有些看不清了,她却走到哪里都拿上她。
甚至是放贴身钱包里的那种。
马修五味陈杂。
阿尔弗雷德没有感到意外。
只要本田不供出他,一切都好说。
他能接受到来自神明的窃窃私语,[终于露面了],[看来不用换掉了],[阿尔弗雷德大概送了一口气],[阿尔弗雷德不会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八成本田的视野和他一样。]
“你对他还有念想吗?”他出神的看着那个方向。
很深刻的念想……很强烈的念想……吵到他头痛欲裂的念想。
这还用问。
本田对她的态度很温和,法庭上的人坐不住了,假如她的关系没有他们调查的那么清楚明白,传出去会叫人笑话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
阿桃笑了笑,事到如今她也不想隐瞒,“他是我的男人。”
什么?!
在场的人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他是我的男人?
“难道你做过他的情妇吗?” “不是情妇,我没有结婚。”
本田菊专心致志的拿视线贪婪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
在沉入海底的那些时间,久违的空洞顺着皮肤上的毛孔钻入到他的五脏六腑。
眼睛,鼻子,耳朵,四肢不受身体的指挥了,不管怎么样调动身体要去控制他们结果却只能是枉然。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大海里,离海平面越来越远。
大海,刚开始是蓝色的,随后它的色调越来越暗。
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了。
仅有的无穷无尽的痛苦围绕全身。
他还在下降。
出现了沉船,海生生物,生活在海底的生物们的视觉接受器官会退化,但是都会试图让自己体内的东西发光,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藻类也是会发光的。
藻类。
只需要顺着水波的流动攀附其他物体的藻类,真好。
耳朵突然能够听见声音了,这声音来自于远古的大海的呼唤。
一开始的呼唤是非常急促的,好像在呼唤游子回归那般,声声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