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保证你百分百只对我说真话。”
平淡从容的女声回荡在安室透耳边,她诉说一个既定的事实,宛如讲述一条不变的真理。
“我猜得没错,一旦威雀威士忌发出‘指令’,听见她声音的人便一定服从。”男人翻动鸡蛋液,低声自语,“反过来,在非指令时间,她其实听不出谎言。”
她不是行走的测谎仪,琴酒的不信任也很好理解:你说你能让别人说真话,空口无凭,他凭什么信?
威雀威士忌总不能让琴酒亲身感受吐露灵魂的滋味,被迫吐露秘密的琴酒非追杀她到天涯海角不可。
筷子将整条玉子烧夹成一块一块,安室透带着温和的笑容端着碟子走出厨房,迎来黑发女人晶亮的金眸。
他找到破局点了。
“小心烫。”金发男人叮嘱一句,他双手撑在地毯上,极为放松地盘坐着。
“我很愿意配合你的审讯。”安室透半趴在茶几上,暖色灯光映在他金色的短发上,他的眼神认真又关切,“只是为你感到不值。”
什么意思?咬着玉子烧的竹泉知雀面露茫然。
“深夜加班本来就够辛苦了,得出的结论还不被人信任。”安室透说,“我要是你,就随便糊弄过去。”
“或者我们串一串口供。”他低声说,“琴酒喜欢拿枪逼问,他是个酷刑主义者吧?”
“嗯。”竹泉知雀点了点头,“听说是。”
“那就是了。”安室透认真地说,“你看不上他的审讯手段,可他就觉得酷刑得来的结果才是真话,没办法纠正他的认知。”
没错没错,竹泉知雀用力点头,琴酒技术差还不许人说,活该他业务能力不行。
“我们要用琴酒打败琴酒。”安室透凑近了些,和她像说悄悄话似的挨在一起,“你可以告诉他,你对我严刑逼供,打断我的肋骨,经过百般折磨才得到口供,保证真实可靠。”
竹泉知雀:“但我没有打算伤害你……”
“我知道。”金发男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我们做戏给他看。”
近距离的肢体接触,温暖安逸的室内环境,保守同个秘密的隐秘感。
人为堆积的要素迅速建立起名为“亲密关系”的信任产物。
安室透在她脸上看见了动摇。
“有道理。”竹泉知雀弯了弯唇角,轻快地笑起来,“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波本你是卧底。”
消息是她泄露的,和可怜的真酒波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串供吧。”竹泉知雀兴致勃勃地问,“我打断了你第几根肋骨?断裂伤还是粉碎性骨折?需不需要替你申请工伤赔偿?”
“都行,别夸张到半身不遂就好,我不想‘痊愈’后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扫视全身。”
安室透提起的心缓缓回落,他不动声色地蹭掉手心冒出的冷汗。
终于……过了她这关。
在安室透嗯嗯的附和中,竹泉知雀构思了一个坏女人棒打可怜真酒的情景剧剧本,保证全程皆是琴酒欣赏的血腥暴力戏码,最后得出波本真无辜、折磨他的威雀威士忌真该死啊的结论。
“琴酒的多疑有时候真让人恼火。”竹泉知雀一边编辑短信发给琴酒,一边说。
“是个活人他就怀疑,非把人家逼死他才开心。组织又不是阴间组织,没有活人工作,他难道要去墓地里挖坟找尸体加班吗?”
少一个人少一份劳动力,少一份劳动力多加一天班,酒厂迟早因为发不出加班费被员工劳动仲裁到破产。
竹泉知雀在心里激情辱骂琴酒,骂得神清气爽,津津有味地吃完了盘子里的玉子烧。
短信发完了,夜宵也吃完了,时候不早,安室透准备送客了。
“还需要加餐吗?”他问道。
“不用了,我吃得好饱。”竹泉知雀连连摇头,安室透见状收拾起盘子,端着往厨房走。
水龙头冲刷在盘子上的水声哗哗响起,安室透专注地擦洗碗碟。
听见洗碗的声音,即使是很少去别人家做客的人,也知道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威雀威士忌不至于这点常识都没有,她今天上门本就打算速战速决,没有理由多留。
轻轻的脚步声从客厅走到厨房,黑发金眸的女人倚靠在门框边。安室透袖子反挽,在哗哗的水声中问:“怎么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她随意地说,“你是不是很怕我强迫你说真话?”
男人手中的白瓷盘猛地向下滑落,又在即将摔碎在洗水池前被安室透抓在手里。
“……是有一点。”安室透冲洗盘子上的泡沫,竭力用轻松的语气说,“毕竟我不是从不说谎的人。”
“但审问没问题。”他又说,“我说过愿意配合。”
哗哗的流水声中,安室透仿佛听见了心脏剧烈的震动,震得他耳膜嗡鸣。
几秒,有可能过了几十秒,安室透听见她的声音。
“审问已经结束了,我只是在和你闲聊。”
她不知道短短的几十秒之间眼前的男人心脏犹如坐过山车起起伏伏,他的情绪宛如系在她指尖的牵丝绳,女人勾一勾小指,他大起大落。
“一般来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只会觉得我在恐吓他们,或是带了类似吐真剂的药。”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波本,你相信言语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