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安将筷子递给他,淡淡地说:“累就不要笑了。”
顾临奚怔了怔,笑容略淡了些,但还是挂在脸上,好像画上去似的。
默默吃了会菜,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不太喜欢血沾在身上。”
方恒安的筷子停了下,露出一个复杂微妙的表情,抬手指了指。
顾临奚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脖子上还没取的绷带,失笑道:“那时候是沾的自己的血,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别人的血是血,自己的血是颜料果汁?”
顾临奚没有接这句话,他正在慢条斯理得把小排切成块,又舀了碗番茄汤。
他的勺子在自己那碗粉色的汤里无意识地搅动着…久到常人可能会觉得他不想回答。
但是方恒安不是常人,他既没有催促,也没有放弃。
餐桌上弥漫着一种让人舒适的安静,让人觉得不说话也不会尴尬,但又随时可以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顾临奚喝了口汤,放下了筷子:“嗯,如果你不怕吃饭的时候聊这些倒胃口的话其实我可以说说。”
方恒安表示什么都不会影响他的胃口,请自便。
“血液在人类思辨史上一直是一种很特殊的东西。”
“宗教上来说,佛教觉得血液中藏有三魂,而《圣经》里也多次提到’活物的生命是在血中’,因此可以通过血液赎罪。文艺小说里的吸血鬼以血为食可能和这个背景有点关系。”
可能是之前多年教书的习惯,他讲述事情不会直接灌输自己的观点,而是给出一些信息,让听到的人可以不被影响地独立思考。
“在17世纪哈维发表《心血运动论》之前,哲学界也主张医哲不分家,把血液视作灵魂寄托的一个载体。”
“哈维是首个通过实验发现血液循环理论医学家。基于他的理论,笛卡尔才提出了著名的“二元论”,即肉体的归肉体,灵魂的归灵魂。”
“他们认为,心血管系统的循环,乃至整个人体的运行可以跟机器的运行一样,与心智和灵魂统统无关。”
“而拉美特利…我指的是那位真正的哲学家,则批判地继承了笛卡尔“动物是机器”的论点,提出“人是机器”。”
“他主张用有感觉、有精神的、活的机器这一新概念来说明人。顺便说一句,拉美特利还认为天才人物决定社会历史的发展。”
顾临奚眨了眨眼:“有没有感觉很熟悉?很有那‘雪山’组织的味道吧?”
“这里提到了三种对血液的见解,”顾临奚吃完饭了,他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长腿。
“a.宗教和早期哲学理论:血是生命和灵魂的载体。”
“b.笛卡尔,血液作为人体的一部分以纯机械化形式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