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方警官却顺手帮他合了下笔记本,连带那堆打印材料,径自推到一边。
一杯牛奶冒着热气,喧兵夺主地放在他面前。
“别太晚。”方恒安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顾教授喝了口牛奶,尝出了一点槐花蜜的滋味,心想,温度刚好,还有点甜。
那一刻,他脑子里竟然见鬼地闪过了“红袖添香”。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芦花园案祖孙三代亲仇已在网上掀起过几波热度,“雪山”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顾临奚那条经不起推敲的热搜,也就这么静静沉了下去。
这是陈老爷子移送检察院前的最后一晚,顾临奚去看了他。
陈老爷子正手卷着本旧书,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睛在读。看到顾临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笑了:“我还以为等不到你啦。”
他早就托人递过话,也因为案件审讯和方恒安等人多有接触,却唯独没再见过这个年轻人。
顾临奚在他对面坐下,却没有立刻开口,这一向舌灿莲花的人当然能给出无数个让人舒服的理由,但不知为何,现在却沉默地像个真正的实习生。
过了一会,他才说:“陈默去废厂房的事是涉案的铁证。因此会和您一起移送至检察院候审。但是主要的事情您都认了,他又是未成年,不会有事。您不必太过担心,专心应对庭审就好。”
陈老爷子看着他说完,过了一会似乎才反应过来,声音苍老:“我不担心这个。我读了一辈子史,好歹知道道德法理,杀人再加上爆炸袭击未遂,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我唯一担心的是小默这孩子的性格……他太把我挂在心上了,我怕他再钻牛角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这个“再”字着实意味深长。陈默和陈老爷子,究竟谁是杀死陈大强的凶手?
这一点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证据上的明断,只能看他们自身的证词。
陈老爷子这句话是说者无心,还是隐晦的真相呢?
但顾临奚就像没听见似的,什么都没说。反而问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他说:“把你挂在心上,不好吗?”
陈老爷子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他的脸干瘪的如同树皮,长久的孤苦和不得志还带出了点苦相。但这个笑容就像甘霖入裂土般,让每条皱纹都舒展了起来。
老人看着顾临奚的眼神逐渐变得和蔼,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
“好,也不好。春生秋落,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人有牵挂有不舍是好事,但是过度执着就成了牵连不清的网,被网捆住的人是走不远的。”
“我们老人家本来也就是找个地方叶落归根,在家、在病房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我老头看得开,觉得都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