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在后面闹出不少动静,老人可能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管他。
就像默默容忍了他那些雇佣侦探的私下小动作。
但少年终究先心虚了几分 ,犹豫了一下才低头道:“我想先下车有点事,您先去码头等我行吗?估计最多耽搁一两个小时。有事电话联系。”
他身形挺拔高挑,仪态端正,惯常将脊背挺得笔直。这时却委委屈屈地弯腰低着头讲话。
老人坐在那里,听他说完才侧脸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有什么事了?”
老法官说到“事”的时候压重了音。
他是常年在肃杀法庭镇着的,说话间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压在淡而轻的话语中。
顾临奚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有关于那段记忆的线索,我想去查。不会有危险的。我已经发现——“
他思来想去,还是想和老人讲李丽的事情。希望说服老人和他一起下车报警,也不要阻止他继续试探中年男人,找出雪山成员的计划。
可是,他要说的话被老人截口打断了。
或许顾忌在公共场合,陈金茂的声音不高,被隐在车发动的轰隆声中。但只有顾临奚能听清他说的每个字,掷地有声。
“不行。不仅是你的个人安全问题,”他的外公缓缓地说:“我不放心你。”
——我不放心你。
听见这话,顾临奚一时说不出话来。当他回过味来后,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火气。
他想到了自从自己恢复记忆后,老人就更频繁地拿各种罪案凶犯事件试探自己,好像就在等着自己说出什么反社会的恐怖言论。
他又想到了在明知自己在海市有事要做的情况下,老人还执意要在今天带他离开。
道理很简单,他的外公从来没有相信过他,自然也不会相信他要做的事情。
老人的不放心里有几分是对他安全的担心,又有几分是不放心……将他这只怪物放出去?
他想,为什么不相信我。明明我还什么都没做过,却要用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注定走上某种命定的道路。
明明我和顾穹一点都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我比谁都厌恶他。
如果是后来的顾教授,这些话落在他身上就和挠痒痒似的,甚至还没他自己评价自己来得狠。
但少年时他尚未被刀斧血雨雕琢成后来那密不透风的模样,又有俗话说因爱重故生怖,外公作为唯一的亲人轻飘飘地一句评价都能让他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