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奚被他最后那句”接子弹“说的心头一虚,截口打断道:”对,我的确喜欢做危险的事。我最近最爱做的事就是不喜欢看到口袋里钱没花完。”
他拿出一张卡递给前台:“我听刚才医生说这里是心理治疗和养老一体的,来,给我办个最贵的套餐。我要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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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民办,但毕竟是专科医院,不是真的“办个套餐”就能进的五星级酒店。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顾临奚在办公室里填写各种复杂的情绪量表。
方恒安就在大厅里等着,对结果毫不在意。因为他十分信任自家导师的专业能力。
——相信顾临奚能精准地作出需要入院治疗结果的量表数据。
——也相信顾教授根本不会让这么几个小把戏刺探出什么真实问题。
几步外的玻璃间里,吴医生已经看完量表结果,问诊已经快进行到尾声。
“的确有明显抑郁和双相情感障碍的可能。不过我看你言行还是比较放松的,平时情绪一直这么稳定吗?”
顾临奚心不在焉地说:“看起来都差不多吧。刚才他不也说我很会演吗?”
吴医生很少遇到这么直面自己的病人,好半天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平时会觉得痛苦吗?我指的是,比较极致的消极情绪,比如绝望。”
他顿了顿:“——这不是从量表看出来的,而是从刚才你同伴提到的’喜欢危险’。一般来说,这种行为伴随着强烈的自毁倾向。常出现在病人本身情绪上痛苦极大,因此希望用很强的神经刺激和更强的肉体痛苦来掩盖这种精神上的绝望。有这种情况的话你可以和我说说。”
顾临奚这次沉默了许久,才干巴巴地说:“是吗?我说不出来。”
吴医生:“理解,能说出口的痛苦不算痛苦。但是,把痛苦说出来这件事本身就是突破和最大的勇敢。”
不知怎的,在这闹剧般的一系列问答后,这句话忽然直直钻进顾临奚的心里。
都说少年时期是一个人性格和观念成型的时候。
在他少年时,顾穹只教了他“敌人”这个概念,在敌人面前示弱,下场就是死亡。
拉美特利只教了他宏观哲学的自省和思辨,情绪这点细枝末节的东西显得格外上不了台面。
即使是外公,教他的和自己奉行的也是儒家那套东西,情绪内敛不外露,有泪不轻弹。
这一切都让他下意识觉得将痛苦拿出来说,除了白白让人忧心外,还尤其显得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