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做个清清白白之人,立于天地之间,可身为皇子,便不能为一己之私枉顾天下。成大事,总有些小节要抛弃的。”
太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其中伤痛失意,不必池旭尧要少了几分。
池旭尧从来也是不缺金银的,他父皇兄长的私库,他从来都是要进便进,要拿便拿,今日方才意识到,这些钱财也不是取之不尽的。
他见兄长伤痛,便也开始反思自己方才是否太过咄咄逼人了,“皇兄从来没说过这些。”
太子摇头,“你是我视如珍宝的弟弟,我只要你高兴,活得堂堂正正,至于这些肮脏下流的心思,你不要沾惹。”
池旭尧不说什么了。
他忽然跟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忽然伏在太子的膝盖上,闷闷地。太子好笑地拍拍他,“都成婚了还撒娇呢?撒娇也该跟你家夫君撒去。”
池旭尧顺着这个话,在脑海中忽然过了一下这个场景,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烫了。这回他也没法再撒娇了,忙坐直了身体。
到了这会儿,他那些生气啊愤怒啊,都不见了。
他问道:“皇兄想过没有,闽南为何要给皇兄送这么多的银子?若只是怕户部刁难,多送些给户部尚书就好了。”
太子苦笑,有几分难堪,“我隐约有几分预感,却没有深究。”他见池旭尧又被自己激怒,忙求饶。
池旭尧不高兴道:“所以皇兄纵容一些朝臣借了户部的钱,导致户部几乎亏空,也是为了拉拢朝臣吗?”
太子这回脸色是突然变了,很是意外。
“什么?户部几乎亏空?”
“户部是皇兄监管的,皇兄来问我?”
太子道:“我是对赵远山说过,对一些要拉拢的人,可以行一些方便,只是没想到……这赵远山也实在是疏于职守。”
池旭尧打断他,“皇兄还好意思斥责他人?”
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个敢这么冲撞太子的了。
偏偏这一个,冲撞了,太子也只能忍着了。
池旭尧道:“虽然皇兄是为了抵抗大皇子才做出了错事,可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包庇皇兄的。皇兄若是要斥责我,我接受便是。”
边说,边做出一副坚定的模样,却是不时地偷看太子。太子撞着了这个眼神,良久长叹一口气,“我斥责你做什么?旭尧如今长大了,也能撑起事来了,哥哥高兴才是。”
池旭尧听了更是难受了。
于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错,可是于情,他却十分过不去。皇兄这句话,真比皇兄狠狠地骂他还要叫他难受。
反倒是太子见了他这模样,还来安慰他。
池旭尧保证道:“大皇子想借此让父皇对兄长生出芥蒂,放心,此事我会小心处理的。”
兄弟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太子留池旭尧用午膳,池旭尧这会儿眼睛红红,又想到皇嫂有孕,自己总有那么几分愧对的心思,便告辞去了。
等池旭尧离开,太子的脸色可是全然地阴沉了下来了。他对赵公公招招手,吩咐道:“让何明晟过来。”
*
从皇兄这边得到了确定的回复,端王心里把事情过了一遍又一遍,想清楚了这事儿要如何处置。
他在心里过了一遍,下午先开堂审案。分开几人审问了一圈,果真几次逼问之后,郑彦没顶住压住,招认了。
那日郑彦受宋志远所托,给何明德递了银票。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做说客,便被何明德退了钱。
郑彦本来确实是要把银票还回去的,可是人都到门口了,忽然就舍不得这手里的银票,改口了,说何明德收了钱,却不肯为宋志远引荐。
后来有一日,忽然定国公府的二公子找了过来,询问他是否知晓何明德受贿之事。郑彦胆子小,没抵抗住,把事儿都说了。他本要把钱还给定国公府,却被拒绝了,何明晟让他把那银票放回何明德的桌子里。
郑彦不从,却被何明晟用家人威胁。
郑彦最后到底是没敢把事情做绝,换了张银票放了进去。
这案子审了下来,何明德是送出去了,何明晟却被换了进来。不过暂时也只能给一个栽赃陷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倒是不痛不痒了。
钱进、宋志远呢,听端王说出自己在宝丰隆过得帐,也是脸色白了些,四目相对,那心思都翻了几番。
周长月早就等着端王查出此事呢,立刻派人去宝丰隆调查,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回话,说钱进、宋志远在宝丰隆过了二十来万的帐,到了京城换了十五万的现银。这么大一笔钱,也不知送进了谁的口袋。
周长月立刻便要逼问起来。
端王却是故作为难,不许他再刑讯逼供。周长月早知他上午去了一趟太子府,只当他是为太子遮掩,更是强硬,非要逼得这二人当场说出些什么来。
端王和周长月,闹的是不欢而散,只能等着来日再审。
端王匆匆离去,周长月只当他是要和太子去商议,自己忙也派人去向大皇子通风报信。谁知如今端王也是儿女情长,去后院接了何明德,二人乘坐马车,回家去了。
何明德休息了大半天,精神也回来了一些。他趴在床上,看端王搬了棋盘来消磨时间。
“眼看外头山雨将至,王爷还如此沉稳,有大将风范了。”
端王自己和自己下棋,好一番思索,抽空道:“山雨欲来,我修好遮风避雨之所等着便罢了,烦恼又有何用?你不是累了吗?还不休息?”
水玉端了汤药进来,何明德喝了一口差点就要吐了出来。
“这什么?这酸苦的味道……”皱着眉又吞了一口,还是感觉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水玉道:“大公子这发了高热,又有重伤,太医吩咐要先用大剂量才好。太医吩咐了,大公子千万先忍着,把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