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之间气氛太奇怪了,楚才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种不对劲,在一个婢女的回话中达到了最高点:“王爷,大公子,太子来了。”
太子跟在一鸿身后,进来看了看屋里这气氛,笑道:“这是怎么了?”
那翻涌的浪潮,在这云淡风轻的一句中,把端王彻底淹没了。他一把提起了楚才,对着外面叫道:“备马!”
边说边往外走,何明德都没拉住。
经过太子身边,被太子一把抱住,连连道:“尧儿,怎的我一来,你就要走?这么不想见皇兄?”
“我去进宫面圣,皇兄不陪我一起吗?”
端王死死盯着太子,看着,期待着,可最后太子还是轻声叹了口气,“尧儿,事已至此,大局已定,你又何必徒生波澜。”
太子转开了视线,没敢直视端王。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几近于承认。
太荒唐、太可笑,也太没有真实感了。
端王嘴唇翕动,众人都等着,许久,他才说出一句,“皇兄利用我。”
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大皇子开了暗寮子,供朝廷大臣玩乐虐待女子,他借此或是掌控或是拉拢。到了后面,这暗寮子的名声越来越大,连太子的人也去取乐,想来也被套走了不少消息。
直到不久前,顾为之意外看到了胡氏,认出了她是跟随大皇子出宫的嬷嬷,才意识到这暗寮子的真正主人是谁。顾为之和太子商议之后,大约是觉得只告诉皇帝大皇子开了这暗寮子,也不能动摇大皇子的根基,唯有下一狠招才行。
于是在院子里放了一把火,一把火烧了一条街,直烧地京中天怒人怨。案子交给了端王,必然是追查到底。太子慢慢引导,诱导端王,让他知道这场火的背后,有个胡氏,有个大皇子。
胡氏一个女人,只要是去过的客人,自然是都招认了。
到了这一步,太子煽风点火,按照端王的性子必然不能忍耐,因此有了御前顶撞那一幕,逼着皇上处置了大皇子。
太子赢了。
一旦确定胡氏是受大皇子指使,那么她招供出的无数太子党的可信度就降低了——谁知胡氏是不是临死前反咬,拖太子下水呢?
太子比别人更了解皇上,他不爱管这些小事,何况死的只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妓女。若是为此事,杀了无数大臣,他是不愿意的。太子有信心保住这些人,他救了这些人的命,自然是换来了他们的死心塌地。
大局已定,那些女子便没有了用处,太子吩咐楚才把人都清理了。事到临头,楚才起了贪欲,把那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又转手卖了——反正她们年岁小,什么都不知道,应该不会坏了事。
这是一个绝妙的计策。
任谁听了,都会赞叹太子殿下算计地清楚。
除了池旭尧。
除了……那群死掉的无辜女子。
池旭尧微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太子:“我要去面圣。”
太子看着池旭尧,像是在看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旭尧,案子已经了结了。况且,池维竹本就是逼良为娼勾结朝臣,他被剥夺了爵位,也是罪有应得。”
“是!他是罪有应得,那皇兄呢!那些女子,我本已许诺,她们可以有新的身份重新生活,皇兄又为何要断她们活路?她们也不过十几岁,皇兄又如何忍心?”
太子沉默许久,慢慢地道:“只有池维竹彻底起不来了,这天下才能安定。这条路上,总要有人牺牲。”
“我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为的是天下。旭尧,你若是不肯放下这件事,才是要更多人去死。”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坚持己见,寸步不让。
何明德听不下去,上前一步,道:“殿下,该死的人死了,该活的人活着,才是公平。若不能做到,所谓大局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太子本就不喜他,听了呵斥:“与你何干!”
池旭尧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他也是你口中的万民口中的天下,为何与他无关!”
他挣开了太子的手,一字一顿陈述:“皇兄,父皇如何决定,我管不了,我只做我该做的。”
太子也不再劝说了,只是问:“他也只是藏匿了那些女子,人也是他杀的,你去了父皇跟前,是想得到什么结果?”
池旭尧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但他还是犟着,不肯退步:“那是父皇的事情。”
太子长叹一声,“你啊。”
太子退后一步,似乎不再劝说了。池旭尧踢了楚才一脚,“走。”
楚才听了这兄弟二人争吵,哪里还敢走。皇帝罚不罚儿子他不知道,但是他杀了那么多的人,肯定是没活路了。
他吓得不行,膝行抱着太子,对着他连连磕头。
“太子,奴才可是听从您的吩咐呐,求您饶了奴才一命,奴才不能去面圣呐。”
“你不想去面圣?”
楚才连连点头。
端王看着太子。
太子看着楚才那涕泗横流的脸,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笑了笑,楚才的心一松,端王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