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自己才想,或许旭尧摄政,今日就听闻旭尧称帝。难道旭尧也会同那两个不孝子一般,面对权利把持不住?这倒也是,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诱惑,也难免会有动摇,只不过自己有些失望罢了。
智尘偷偷看皇上的神色莫名,并不像是欢喜,试探着补充道:“皇上一开始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但是天命所归,皇上是天子,离天最近,自然会看到,改变想法。”
皇上摇头道:“朕怎会不知呢?旭尧是朕最聪慧的孩子,如今又这样争气,可惜他时运不济,容貌……唉。”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智尘笑道:“老和尚要说句皇上不爱听的话,王爷曾有罪,所以上天降罪于他。”
这倒是奇了。
皇上隐隐不乐,看着和尚。
和尚不紧不慢地道:“老和尚说了,王爷是天命所归之人,上天生他,是要他为这个百姓谋大福祉,所以才给了他那般的才情、身体、容貌,但是王爷前十九年,只知道沉醉于富贵之中,虽不至于纨绔,却于苍生毫无益处,此行为有负上天,上天自然要降罪于他。王爷被上天这么一点拨,不就悟了?此后所做种种,皆是为天苍生的好事。如今只要王爷能向上天陈情,上天自然会收了这惩罚。”
皇上问道:“依你说,要如何向天陈情?要旭尧去城郊祭天吗?”
和尚摇了摇头。
“此事不在于声势多大,只在于诚心和代传达之人,老和尚不才,学得一二法术,愿意为端王做这个送信之人,想来不过两月,端王便能容貌恢复,那时皇上便能知晓,老和尚所言是真是假了。”
这和尚的话,几分像真,又有几分像假,但于此时的皇上来说,却是说到他心坎上的诱惑。皇上站起身来,吩咐道:“两月之后,若是旭尧的容貌没有恢复,你就是欺君之罪,非但是你,就是这整个山门,朕都不会留。”
老和尚听了一点紧张的神色都没有,似乎十拿九稳,还有闲情开了玩笑:“那老和尚只能再跑的快些了。”
看着模样,似乎是真有些本事。
皇上不再停留,把端王叫了过来。众人都偷偷看皇上脸色,试图看出皇上是喜是怒,对那番话是什么心态,却是无果。
皇上吩咐道:“旭尧,大师说他还会祈福之术,使人延年益寿,你代朕在这里清修两月,为朕祈福。”
众人都暗暗诧异,这究竟是说说了什么?不是说两道龙气,怎么转到这上面来了?
端王也是奇怪,但是父皇如此吩咐,他便也只好应下了。皇上心事重重,也无心赏景,身子又疲惫,便回行宫去了。留下一个端王在小庙里,让辉光替自己取来铺盖。庙内生活简单,他只能带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留在身边。
何明德和端王把住处简单收拾了,就去找了智尘,问起方才发生的事,智尘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此事虽是意外,却也正和何明德与池旭尧的心意。只是……
何明德问道:“大师真能为端王祈福,恢复容貌?”
大和尚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自然不能,贫僧是骗皇上的。”
何明德和池旭尧目瞪口呆,你这个出家人,不老实地很。
大和尚微微一笑:“都说天命大道,佛祖神仙,只是谁又见过呢?和尚是不信这个的。”
两个人看着和尚的光头,和几十年的戒疤,沉默。
“我信的上天即人心,人心所归之处,即为天意,即为道,即为佛。王爷确实是天命所归之处,但是王爷的容貌恢复,应该不需要老和尚跑腿送信了吧?王爷早就向上天祈福过了,不是吗?”
若是这么说,也没有错吧。按照智尘的说法,唐大夫作为大晏子民,也是早有偏向,希望端王能为未来之君。
何明德问道:“大师是如何知道的?”
“和尚也懂一点黄易之术,这个不是骗人的。”
那他留下端王的原因……
“王爷为天下所做之事,老和尚虽在山上,也看得见,听得到。王爷已是救了几十人,有大功德,老和尚还看到天下太平百年,这相当于救下几万万人,和尚当然要帮王爷一把了。世人爱听这般神奇的故事,传播开来,事半功倍。想来侯爷定然知道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就好像老和尚突然就成了京中人人称扬的活神仙。”
听到最后调侃,何明德也有些汗颜。
他当初死里逃生,作为无神论者也忍不住去求了佛灯,便想到信仰也是宣传的绝佳渠道。上次偶遇智尘后,他觉得这个和尚颇有意思,便让人把智尘的名声宣扬开,想着日后与智尘交好,或能利用智尘的影响,没想到自己所做,竟早被和尚看透了。
当即心服口服,对着和尚行了一礼道歉。
智尘坦然受了,笑道:“这是王爷最后轻松惬意的两个月了,此后回京,腥风血雨,即位后,便是背负天下苍生,再难自由了。”
说罢,便请这两位自便了。
何明德和池旭尧商量了一番,皇上暂时没什么危险,决定这几日就启程回京。何明德也最好是回京城,一来是要去调查池维竹说的太子的事情,二来是去安排池旭尧回京的舆论引导。
两人意识到,这竟是两人婚后第一次要分开这么久,一想到这一点,两人竟都有些不舍起来。何明德在未离开前,干脆也先宿在庙中。临行前夜,两人都是把对方吻了又吻,抱了又抱,连自己都觉得幼稚又肉麻,却也舍不得拿开手。
何明德低声笑言:“阿弥陀佛,王爷,寺庙清修之地,佛祖看着呢,自重。”
那语气把端王臊地推搡了他一把,背过身去。
何明德最爱看的就是自家王爷害臊的模样,他从后面抱住他,贴着他的耳朵笑:“看着就看着吧,佛祖看了几万年的世人,也该习惯了。”
端王被他抱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翻了个身,脸贴着何明德胸膛,闷闷道:“我今日留下,皇兄还有其他人,说不定都要来这里查探,我不好离开,你要记得来看我。”
何明德抱着人,心也软了,再三保证。过了一会儿,连端王自己都觉得自己过于黏腻了,才不要何明德讲这些好听的话,只是把何明德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示意他摸摸。何明德给他摸了摸,又穿过黑发,给他按了按头皮,舒服地端王骨头都软了,人都懒洋洋地 ,像是被爱泡化了。
第二天何明德回京,端王就留在庙中,每日早晨先去跪香三个时辰,下午抄两个时辰佛经,晚上和老和尚或是手谈,或是煮茶,或是讨论佛理,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几番来窥视的人也看不出什么,如实回禀,京里人最后也只当那和尚有些本事,给皇上说了什么祈福延年益寿的方子罢了。
再说何明德那边,筹备了端王的事,倒是顺利,只把这当成一场大戏,台前幕后地准备就好了。过了几天,街面上的儿童忽然唱起童谣来,“九日临空,十年无饥馑,廿年天下平,卅年老所养,卌年烦恼皆光光。”问起来由,小孩子都说突然就会了。这童谣的内容也怪,九日临空,怎么会天下太平?这怪事在京城中颇受关注了几日。
但是太子那边,眼线都回了,说太子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一个月后,有人看到一个被遮地严严实实的小轿,被送入了太子府,之后太子遣散众人,无人知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天亮之前,那小轿仍是严严实实地被送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太子越是如此小心,越是证明这人身份特殊,何明德吩咐人,尤其是街面上的人留神,人过留痕,只要线索足够多,肯定能串起来。
那小轿中的人没查到,倒是凑巧发现太子派了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乔装打扮,出城去了。跟踪的人跟到城外,发现这两人顺着官道,一路南下,忙回来回报了何明德。何明德隐隐有所猜测,连夜把府中功夫最高的四个人派出去,叮嘱一番,让他们追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