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医署早已搬至别处。
近一年来,谢不逢一直在这里处理公务。
故而前后几殿中,早已没了草药,煎药的东西,也被一并搬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文清辞便定下了第一副药方,并在第一时间遣人将它送到了现在的太医署内。
两个时辰过后,有太医将煎好的草药送到了此处。
好巧不巧的是,送药来的竟然是文清辞的熟人。
当初便是他在涟和,为自己讲述了谢不逢和那位“故人”的往事。
见到是文清辞,他瞬间瞪圆了眼睛。
年轻太医将汤药从木盒中取出,放在了桌上,接着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外面的侍从,压低了声音问:“……你,你怎么进宫了?”
刚才看到那副药方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已经生出了怀疑。
同样的重剂、险方,怎么看怎么像那位松修府同僚的手笔。
而现在,见到来人熟悉的身影与帷帽,他的心中瞬间生出了无数个精彩的念头。
但最后,却只能先拐着弯问:“你……你知道巡官大人的身份了吧?”
草药煎煮复杂,说话间文清辞正端起药碗,观察汤色,以确定煎煮的效果。
闻言,他的动作不由一顿:“知道。”
文清辞只能这样回答。
接着立刻转移话题:“今日汤药还有几分未煎煮到位,明日可以多煎一盏茶时间。麻烦您了。”
“好好,我记下来了!”
没想到说完这番话后,对方竟还不急着离开。
那年轻太医轻声问:“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当日说的‘亡妻’是谁了吧?”
谢不逢和“太医文清辞”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卫朝的大街小巷。
自己若是说不知道,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没有办法,文清辞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若我记得没有错,你说的那位,似乎是个男人?”
他默默地想要纠正对方“亡妻”这个词。
但那位年轻太医显然会错了意。
“对对,”他抬眸看了文清辞一眼,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两人都会医术,身形差不多,气质好像也有些相似。”
见文清辞最终还是来到太殊宫,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将当日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实不相瞒,我觉得陛下定然是从你的身上,看出了他的影子。”
他这番话语气抑扬顿挫、非常夸张,就差没直接说,谢不逢将文清辞看做他自己的替身了。
“陛下对那位太医用情至深,无人可比,”担心文清辞深陷其中,年轻太医不忘叮嘱,“你可千万要记得啊。”
文清辞:“……”
这话自己应当怎么接?
见文清辞迟迟不说话,那名太医不由有些着急:“我真不是开玩笑!”
“听说陛下挚爱之人是个男的后,雍都也曾有公子尝试着接近他。非但没有成功,甚至差一点点就要丢掉性命,甚至牵连到全家……陛下心里早就有人了,他对你再特殊,都是因为那位太医。”
语毕,他再一次认真问道:“你记住了吗?”
有帷帽的遮挡,年轻太医没有看到,文清辞的脸色早已随着自己的话而产生变化。
担心对方又噼里啪啦地说下去,文清辞只得咬牙说:“……记住了。”
“好好,那就好!”年轻太医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先回太医署了,明日定按照你的要求煎药过来。”
语毕,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刚煎好的药尚且滚烫。
热气穿透瓷壁,刺向文清辞的指尖。
直到指腹被烫红,文清辞这才如梦初醒般轻轻地将药碗放了下去。
直至此时,他的耳根仍泛着浅红。
*
谢不逢回宫后,累了好些时日的谢观止,终于迫不及待地将奏章交还给了他。
他虽然还在病中,但每天仍要处理诸多公务。
据文清辞了解,谢不逢之前都是在太医署侧殿忙这些事的。
但等他回来,皇帝陛下竟也跟着将工作全都搬到了卧房。
动作极其自然。
煎煮好的汤药还在桌上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