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春和的目光投向自己忘记关好的房门,心里隐隐有些不妙,起身,“可能在我房里,我进去看看。”
“奥利奥?”应春和叫着奥利奥走进房间,并没有得到猫咪的回应。
房间内没有开灯有些昏暗,他顺手将灯打开,灯光映亮房间的那一刻,趴在他工作台下面很好的藏在暗影里的猫猫显露出来,嘴巴里似乎还咬着什么纸质的东西。
嗯?
应春和将奥利奥从地上抱起来,强硬地掰开它的嘴,把那个纸质的东西给扯了出来,“你嘴巴里在吃什么?给我看看。”
淡绿色的纸,看起来颜色有几分眼熟。
应春和低头一看,瞧见了那个工作台边上的纸盒,是之前他找小刷子顺便从柜子里拿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盒子。
意识到盒子里还有什么的时候,应春和一脸严肃地放下猫,着急忙慌去检查盒子里的东西是否完好无损。
“喵——”嘴巴里没了东西,奥利奥喵喵叫着跑开,正好撞上门口的它爸。
因为了解猫的破坏力,应春和在把奥利奥带回家之后,一直都是将房门关上的,生怕奥利奥闯进去把他的东西弄坏了。
小猫不懂什么东西不能碰,只觉得好玩,此刻瑟缩着被拎着后颈提起来,四条腿在空中无力挥舞了一套猫猫拳。
明显感觉出应春和的紧张和房间内的气氛不对,任惟小心地问了句:“奥利奥把你的什么东西弄坏了吗?”
应春和盯着那个破了个大洞的纸盒发愣,听了任惟的话才将盒子打开,里头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不容易被咬坏的东西都放在上面,容易坏的纸质类东西倒是都压在下面,有本子,也有信件,本子没坏,信件却没那么好运,最下面的三封都被咬出了缺口。
应春和一下子没了反应,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任惟把猫放下,用房门隔绝开,而后慢慢走向应春和,轻声问他:“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损坏得很严重吗?”
可能因为奥利奥是他要养的,任惟此刻的言行更加小心翼翼,俯下身一样一样地捡拾应春和刚刚从纸盒里拿出来的东西,想把它们一件一件地放好,不至于乱糟糟地堆了一地。
但是很意外的,他发现了一样有些许眼熟的东西——一条装在透明小袋子里的红绳,中间断开,一分为二。
“这条红绳……”任惟的眉头微皱,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在哪也曾见过跟这条红绳一样的东西。
应春和偏过头来看他,对上他手里的那条红绳也是一怔,嘴唇微动,“怎么了?”
“总感觉,这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任惟很认真地思索着,按说红绳不都差不多,每一条都不见得有什么不同,这东西在寺庙里更是常见,可是手中的这一条实在是太过于熟悉,连着那断为两半的样子都十分熟悉。
“想不起来就算了吧,或许是你记错了也不一定。”应春和伸过手来,想将那条红绳给拿过去,未曾料到任惟却在这一瞬间抓紧了那袋子,让他没法将东西抽离出来。
应春和诧异地看向任惟,就发现任惟的眼底有光亮起,明显是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出车祸之后,我的随身物品都被医院用袋子装了,里面就有一条红绳,跟这条很像。”
这件事显然出乎应春和的意料,眉心蹙起来,“你去美国的时候,手上还戴着红绳?”
“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条红绳也断开了,就像你的这条一样。医护人员说是在车祸现场发现的,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给收了起来。”任惟回答完,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条红绳熟悉,并不单单因为红绳的外形,更因为红绳同样的断裂,就好像它们原本是一体的。
“后来我还问了我妈,我妈说那条红绳是以前给我求来保平安的。”任惟本身不信佛,听了陶碧莹的话之后没有怀疑。
不对,哪里都不对。
如果任惟是真的想要跟自己分手,那出国的时候手上怎么会还戴着他们一起去寺庙求的红绳?
在任惟失忆之后,任惟的母亲又为什么要撒谎骗他?
一直以来心里残存的那个念头再一次浮现出来——任惟怎么会轻易地放手?
即便是遭到了家里人的阻挠,任惟也不该是那种会在电话里草草说分手的人,这不符合任惟的作风,但是因为应春和在那之后都没办法再找到任惟,只能够接受这样的答案,接受任惟是不得已,是怯懦后退,是狠心诀别。
可是现在看来并不全是这样,还有很多事情显然是应春和不知道的。
“应春和,你怎么了?”任惟忽然的发问让应春和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然红了眼眶,眼睛涨得发涩发痛。
他轻轻地垂下眼,摇了摇头,告诉任惟:“不是那样的,那条红绳不是保平安的。”
红绳叫同心绳,寓意永结同心,此生不离。
“什么意思?”任惟的神情微微凝滞,似乎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声线明显不稳。
应春和设想过任惟家里的任何一种情形,比如说反对,比如说坚决阻止,但从未设想过这样一种,那就是在任惟失忆之后完全抹杀掉他与任惟的过往,抹杀掉应春和的存在,就好像他在任惟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红绳是我们一起去寺庙里的时候求的,是同心绳,不是保平安,而是保姻缘。”应春和别开脸,不想与任惟对视,“你妈妈骗了你。”
出乎应春和意料的是,在得知被母亲欺骗的任惟较为平静,没有太过震惊,反而安抚性地将手掌放在应春和的背上顺了顺。
“其实我隐隐有猜到一些,对于失去记忆的那四年,家里的态度总是讳莫如深。我回国的时候,发现家里的佣人都换了一批,之前在我家做了很多年的一位阿姨被辞退,据说是犯了什么事。”任惟并不傻,凭借家里人的态度早就摸清了个大概,这才会一直在私底下小心寻找过往的痕迹,想知道自己到底被隐瞒了什么样的事情。
“我妈是我在美国车祸之后,唯一去医院看过我的家人。她在医院一直照顾了我一个月才回国,临走前还给了我一张卡,怕我在美国没钱用。”任惟眨了下眼睛,语速很慢,“应春和,你可能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跟我妈待在一起那么长一段时间。”
应春和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没明白,疑惑地看向任惟。
就见任惟淡淡地笑了下,只是那笑意总让人觉得有一丝苦涩,“小的时候,我父母工作都很忙,很少会在家。记忆里,我爸的身影是很少见到的,见到最多的次数是在家宴上,妈妈稍微见的多一点,有时候运气好,一个月也能见上一两次。我自己数过,我妈在家最长的一次,待了十四天,只差一天就有半个月了。”
“对我来说,那真的是很长的十四天。”
“所以当她在美国陪了我一个月的时候,我意识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也问过她,她说是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任惟看着应春和,与他四目相对,眼里隐约有光闪动,“在见到你之后,我大概知道她做的事到底是什么了。她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可是无论如何,这些已经造成的伤害都无法挽回,我只希望我能有机会弥补她犯的错,让你不必再经受苦痛。”
似乎是预料到应春和会说什么,任惟抢先一步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是在弥补什么,但是无论是作为我妈的儿子,还是作为我自己,我都希望你能越来越好。我做的所有事情,你既可以当作我是在替母亲的错误负责,也可以当作是因为我爱你。”
应春和哑口无言,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任惟的脸,想让他稍微高兴一点,让他知道自己没有责怪什么,不必这副哭丧脸的样子。
可任惟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脸很轻地蹭了一下,掌心忽然就湿润了,像是被雨水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