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把生命归还大地」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德子感到疑惑。
静信道:“把生命归还大地,也就是说原本属于大地的「生命」离开了?根植在大地的树木、花草零落,残花落叶再次回归大地的怀抱,化为养分孕育生命……婆婆的说法也是相当诗意呢。”
敏夫不以为然:“还没到树木凋零的季节吧,现在可是盛夏啊。”
“婆婆还总是提「灾祸」、「诅咒」,还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苏醒了」一类的话。”
她随口提道。
静信还在思索:“或许……婆婆的意思是,由于「诅咒」,「沉睡的东西苏醒了」,招来了「灾祸」……”
敏夫笑了:“也就是说,「沉睡的东西」就是所谓的「生命」?他们离开了大地,所以需要归还?这简直就是……”
亡灵。
三人诡异地沉默下来。
敏夫皱紧眉头,只觉得什么飞速地从脑海中掠过,细细思索起来却又没有头绪。
德子好奇:“你们知道阿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就是说……还正常的时候。”
敏夫:“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二十年前有一场河水灾祸,那时候死了很多人,智子婆婆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受到了刺激,从此开始胡言乱语了。”
静信不置一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三人开车回到医院。
德子带着口罩,远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病床上的护工隆子。
原本肥胖的身躯飞速地消瘦下去,两腮甚至轻微凹陷·。女人躺在病床上,面色白里透着青,由呼吸机勉强吊着生命体征。
“脉搏过快、呼吸微弱、眼白发黑……”
敏夫拿手电筒照着眼球,语气沉重:“昨晚有什么异常?”
一旁的看护士仔细回忆:“病人非常孱弱,食欲不振,无法摄入固体食物,已经静脉给予葡萄糖溶液。但是昨晚神智还比较清晰,能够进行简单对话,也十分配合治疗……”
“有一件怪事是,早上我再来查班,窗户是打开的。”
“窗户?”
敏夫皱眉。
“是的。我很确信走前窗户是紧闭的,而且没有听到病房里传来任何动静。或许是风吹开的?总不能是病人下床亲自打开的。”
两人再次来回沟通,确定了治疗方案。
只是听着语气,似乎不再确定病人可以熬过今晚。
德子恐惧地看着床上的女人,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总是说着各种邻里八卦的隆子阿姨。
为她放好洗澡水,叮嘱她要多吃饭的隆子阿姨。
她同她的最后一面,就是那场大雨后的清晨。
【德子小姐,饭给您放在桌上了。】
【我现在和婆婆去一下医院。】
穿着俗气的花色雪纺衫,笑声很大的那个人。
永远地消失在了挂着风铃的门口。
【小姐!】
【快把书包放下,今天做了很好吃的猪肉烧喔。】
已经不会有人为她做爱吃的猪肉烧,围着围裙来给她开门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少女捂着脸,颤抖地瘫坐在地上,号哭起来。
静信在一旁,心疼地将她搂到怀里,拍着背安抚。
敏夫摘下口罩和手套,在水池消毒。
来到走廊,看到座位上哭得喘不过来气的少女,以及将她放到膝上,整个人搂进怀里的发小,他皱紧了眉头。
他没说什么,只是坐到一旁,双手擦去女孩面颊上的泪水。
“如果按照先前的病例判断,病人今晚……我很抱歉,德子。”
男人咬着牙,青筋绷在腮边,神色挫败而愤怒。
“德子……”
静信抱着女孩的肩膀,轻声哄道:“我们去吃你喜欢的冰激凌,好不好?”
敏夫也提议:“你不是想吃荷包蛋吗?我知道商业街有一家店……”
“敏夫。”
一道沉稳而充满威严的女声响起。
来者是一名五十岁出头的女性,她身姿挺拔,穿着一袭黑色和服,腰间束着橘红相间的腰带,脚踩一对木屐,脚步优雅而端庄。
“母亲?您怎么在这里……”
“我听闻少主持大人在此,特地为你们准备了饭菜,不必再外出用餐。”
尾崎孝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因为惊吓而卡壳,哭着打嗝的德子身边。
“德子小姐,没能挽救您所珍视之人的性命,我深感遗憾。这是尾崎医院的责任,请接受我的歉意。”
女人深深鞠了一躬。
抬起头来,她有点嫌弃地看着窝在两个男人怀里,哭得像个花猫似得女孩,缓缓叹了一口气,抽出袖间的手帕。
“来,擦擦鼻涕。你也来一起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