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猜的不错,李峁这两年必定对你严加防范,一有风吹草动,他定会利用季晚侠与阿全与你鱼死网破,因为他也要留着阿全,做他的挡箭牌。”陆拾遗神情微妙了一瞬,这才正眼去瞧季怀真,继而道:“你只有一次机会救下他们。”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这些年来,李峁对阿全的关切疼爱,全部都是建立在无性命之忧上,真等到城破那天,谁能说得准李峁会不会像对待武昭帝一样对待阿全?
季怀真回头将陆拾遗一看,意味不明道:“若你在瀛禾身边,说不定我还有第二次机会。”
陆拾遗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摇头笑道:“你不可能什么都得到。”
“但不用我说,若你真在他身边,也会这样做。”
季怀真冷冷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吩咐人看着陆拾遗写信。不多时,白雪拿着信过来,那上面墨迹未干,二人凑在一起也只勉强看懂几个字,季怀真吩咐道:“把字誊下来,挨个去问。那对母子可接到临安来了?”
“回大人,半月前就到了。”
“如此就好,随时听我命令。”
白雪转身朝侍卫吩咐道:“备车,回府。”
“不必,不回府。”季怀真喉结一滚,眼中有些痛苦,“去红袖添香。”
白雪一怔,叹口气,挥手唤侍卫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吩咐着些什么。
马车轮子转动,在月色下,两道车辙向着红袖添香去了。
这红袖添香,原本是远在汶阳的一处秦楼楚馆,以男色而在本地著称,可远不到能开来临安的规模。这临安的红袖添香,是迁都来此后,季怀真命人按照芳菲尽阁的规制,又改建的。
季怀真每每来此地,都会叫一大堆小倌作陪,不伶仃大醉不收场。
只有一次,季怀真独留了一人,在他房中歇了一夜。
翌日一早,季怀真走后,那小倌便被人叽叽喳喳围住,问季怀真对他做何事了。小倌也有些一头雾水,茫然道:“……什么都没做,昨晚我穿了身红衣,他一看我,眼睛就直了直,半晌都不曾说话。他把我叫去房中,我也以为他要做什么,谁知他只是让我给他倒酒。喝醉了以后就开始扒我衣服。”
众人瞪大眼睛,期待地吞了吞口水。
“……他把我衣服扒掉以后,就给自己换上,跪在地上开始磕头。他抬头问我怎么不出声,我人都给吓傻,他就提醒我,我应该喊一拜天地,我喊了,他又跪在地上磕头。头贴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就一个劲儿的抖,像是在忍着什么似的,我没敢去看。他……他磕完头以后,酒意上来,就在地上躺了一夜。”
众人目瞪口呆,纷纷讨论起季大人的怪癖,一传十十传百,说季大人喝醉以后,喜欢抓着人同他成亲。
今日来之前,白雪提前吩咐下去,那老鸨便挑了几名新来的小倌,都是按照季怀真口味精挑细选。
季怀真眼光极高,要模样漂亮,只漂亮还不行,得漂亮一身英气而非女气,除此之外,身材也要结实,要结实,而非魁梧壮硕,最好身上再有些功夫,会骑马射箭。
而季大人最看重的,还是眼睛。
那老鸨见季怀真一来,慌忙迎了上去,谄媚笑道:“季大人,小心脚下台阶,这边走,这次挑的人,保准您满意。”
季怀真道:“若不满意,我又能奈你何?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看看。”
他轻笑一声,满意,这些年,他又何曾满意过?
“大人,您瞧。”
话音一落,老鸨推开房门,季怀真漫不经心地抬眼望去,愣住。
那一排小倌之中,一人双足微微分开,脊背挺直,宽肩窄腰,像燕迟的不止是此人容貌身形,还有他眼中的那股倔劲儿,只抬头看了季怀真一眼,便又愤愤低下头,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模样。
季怀真恍惚一瞬,再听不见那老鸨说话,一步步走上前,拉起那人手一看,十根指头,干干净净。
众人就这样看着季怀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与那小倌执手对立,当真诡异至极。
季怀真将他十根指头翻来覆去地看,低声道:“……放肆。”
他抬头,面色冷下,抬手一巴掌将这人打的直不起腰。
老鸨万万想不到季怀真如此喜怒无常,慌忙跪下求饶。
季怀真冷声道:“给我把这人拉下去,脸划花,送去打杂,往后少揣测我心思。”
第85章
那酷似燕迟的小倌被拖了下去,隔着条长廊,惨叫声骤然传来。
老鸨吓得瑟瑟发抖,听着那阵阵惨叫冷汗直流,其余小倌各个低下头,不敢同季怀真对视,生怕这喜怒无常的季大人拿自己撒气。
季怀真视若无睹,挨个看过去,随手一指,点中一人。
“你留下来,其他人出去。”
他满脸平静,仿佛方才暴怒之下命人施以酷刑的人不是他一般。白雪给众人使了个眼色,让人拖着吓瘫软的老鸨撤了出去。
房门一关,季怀真面色阴沉下来。
那留下的小倌也怕极了,害怕季怀真也要毁自己的容貌,见他一抬手,以为他也要给自己一巴掌,吓得立刻跪地求饶,嘴里喊道:“季大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您留小的一条性命。”
半晌听不见季怀真说话,抬头一看,见他在榻上坐着,目光若有所思。
许久过后,季怀真问道:“这人哪里来的?”
那小倌不敢隐瞒,慌忙道:“回……回大人,小,小人也不知,这人是嬷嬷亲自挑来,在此之前,我们谁也不认识他。”
季怀真冷冷一笑,阴鸷道:“是吗?既如此,明日你就有新嬷嬷了。”
小倌见他眼中杀意毕现,又慌忙跪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