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洄天 淮上 2046 字 6个月前

    沈酌躬下身,猝然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屑的鲜血!

    周遭登时人人色变,那军官跳起来就往直升机上狂奔:“来、来人!打电话给中心监察处!”

    血从咽喉甚至鼻腔往外奔涌,顺着制服衣领渗进泥土。沈酌捂着胸口,五指深深抠进土里,继而因为内脏撕裂的极度痛苦而向一侧倾倒。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

    白晟戛然而止,一丝寒意蹿上骨髓,意识到了什么——基因链断裂。

    强行升上s级导致的可怕副作用,跟二次进化后的刘三吉一样。

    陈淼疾步而至,这个一贯急躁咋呼的小学弟此刻竟然极度镇定,从冷藏医疗箱里取出一支幽蓝针剂,直接对着沈酌后颈椎扎进去,然后又一支血清从手臂动脉一推到底。

    “没事的学长,没事的。”陈淼声音沉着,除了尾音微微不稳,“预估内副作用,十分钟内抑制成功率高达98%,睡一觉就没事了。”

    “……迟了。”沈酌喘息道,“他们要的是hrg计划,那个姓荣的被放跑了。”

    陈淼脸色剧变,刹那间失手摔了冷藏箱。

    “自即刻起,申海市监察官一职由s级进化者白晟代任,所有人无条件服从白晟一切指挥调度,另外。”

    沈酌在天旋地转中闭上眼睛,他的声带已经撕裂了,以至于每个字都含着血气,在混乱的人群中断续而缓慢。

    白晟瞳孔急剧缩紧,听见他嘶哑道:“如果我死亡,即刻删除hrg计划所有数据,销毁药剂样本,高级研究员全部处决。”

    “一个不留。”

    第21章

    闪电划破铅灰云层,空气中弥漫着雨季来临前的咸腥。

    小男孩蹲在花园树下,雪白的小脸毫无表情,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静静盯着蚂蚁排成一长队向着高处爬去。

    “……六岁了,还不会说话……”“一家子那么高智商,生出来的小儿子却是个弱智……”

    人们的窃窃私语从远处传来,又消失在长廊尽头,小男孩仿佛聋了一样毫无反应,直到身后头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声音:

    “你在干什么?”

    小男孩回过头。

    身后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人,个子高,黑头发,那张混血特征非常明显的面孔显得很凌厉,瞳孔是罕见的灰绿色,像此刻正酝酿着暴雨的天空,视线落在小男孩手上。

    小手掌心里捂化了一颗蜂蜜糖,正拿着糖贴在靠近蚂蚁洞的地面上,一些刚钻出洞的蚂蚁便改变了路线,成群结队地往他手上爬。

    “……慢。”小男孩蹦出一个字。

    他的思维量太大了,以至于这个年纪的语言系统发育程度完全跟不上,半晌转身指指不远处的土坡,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词:“后面……雨……化了,分子热,扩散……”

    “你想说排在后面的工蚁来不及在降雨前搬到高处,所以你熔化蜜糖使分子热运动加快,从而提高分子扩散速率,吸引更多蚂蚁爬到你手里,然后你把它们搬运到土坡上?”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乌黑瞳仁里映出男子居高临下的面孔。

    “蚂蚁触角内的气味敏感神经细胞机能位居自然界前列,且气味受体的神经末梢与肾小球簇接触,也就是说提高分子扩散速率对吸引蚂蚁来说并无太大用处——而且。”

    男子俯下身,攥着小男孩的手一甩,融化的蜜糖被甩进了土坡间的草丛中。

    “你给蝼蚁的蜜糖太多了。”他严厉地道,“蝼蚁不会感谢你,只会黏死在糖里,蠢货。”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掉下来,来不及迁徙的蚁群一下被冲散了。

    小男孩无所适从,想把泥土捧起来,但根本来不及,想去抓蚂蚁又立刻被咬了掌心,混乱中捏死了好几只蚂蚁,被男子一把拎起胳膊拽回了长廊下。

    整个世界被灰白雨幕淹没,没人知道一个蚂蚁族群就此分崩离析,转眼就完全消失了。

    小男孩睁大眼睛,水汽凝聚在惶恐的眼底里。

    “世间蝼蚁自有进化之道,以愚昧的善心去干涉优胜劣汰注定是螳臂当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

    男子抱臂俯视着小孩,毫不掩饰无奈和厌烦,良久呼了口气喃喃道:“算了。”

    这样的软弱多情与多愁善感,应该是低智商带来的附加表现吧。

    “回安全层去。”他吩咐,“试验已经进行到关键阶段了,不要出来干扰别人。”

    哗啦——

    地下安全层空旷而安静,流水声格外清晰。

    小男孩站在浴室的板凳上洗手,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和孤独,突然看见手腕内侧一个移动的黑点,不由睁大了眼睛。

    是一只小蚂蚁。

    一种几乎能称得上是喜悦的光芒从小男孩眼底迸发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捻起蚂蚁,放在透明玻璃杯里,跑进卧室去迅速翻找出一块糖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杯子里去,趴在那儿注视着蚂蚁向糖果探出触须。

    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的奇迹。

    小男孩笑起来,镜子里的小脸上溢满了开心,自言自语地喃喃:“都是……都是我们……是……蚂蚁……”

    他放弃地闭上了嘴,似乎不打算再为难自己的语言组织功能,跳下板凳噔噔噔跑出了浴室,只留下一个高兴的背影。

    ——你我皆是世间蝼蚁,并无任何本质区别,焉知进化不能有和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