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那么亲近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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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hrg大项目里一个非常边缘、毫不重要的学生课题,但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足足半个月才风波稍停,苏寄桥一直苦心维持的完美形象也遭遇了最惨烈的一次滑铁卢。
半个月后,沈酌让人彻底查清了是谁把课题进度透露给苏寄桥好让他做文献的,然后重重惩罚了相关人员,把被开掉的那一组学生安排去了新的项目里。
苏寄桥没放弃。
苏寄桥是个坚信水滴石穿的人,那天下午之后他又做了很多努力,甚至把其他导师都打动得纷纷去找沈酌求情,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做了个遍,只差没像后来的金斯顿一样借嗨装疯闯沈酌办公室了——但他始终没能融化坚冰。
他能八面玲珑得把那一整组因为他而被开掉的学生都给哄回来,却自始至终无法再跨进沈酌的办公室门。
在这个世界上,沈酌不一定想见谁就能见谁,但他如果不想见谁,就一定能让那个人见不到他。
楼梯间那次擦身而过时掀起的冷风,在后来很长一段时期内,成了苏寄桥对沈酌最后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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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我就出国了,拿我的第二个学位,同时也在其他大学继续教书。”沈酌坐在专机座椅里,眼底映出窗外的蓝天白云,语气随意散漫:“当时hrg计划陷入了瓶颈,我想接触一些新的思路,以为能在海外发现很多很多的人才,谁料只是发现了很多很多的比利·金斯顿。”
白晟坐在他对面,忍俊不禁:“金斯顿那小子也是个水货吗?”
“看你如何定义水货了。”沈酌说,“在我看来99%的金斯顿们都是水货。我不喜欢那种特地跑来跟老师说‘这次考卷真的太简单了,我根本都没复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学生不能像我一样随便考考拿到a’;实际上却连前一天晚上彻夜通宵不惜嗑药满身味道都不知道遮一遮的学生。”
“……”白晟忍不住问:“你有很多学生都这样吗?”
“很多。”沈酌说,“想被赞誉为天才,却没有相应的实力,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渴望得到老师的认可,我只能劝他们多关注自己。”
虽然白晟一向很烦金斯顿,但这一瞬间竟然神奇地感同身受了当年沈酌手下那些金斯顿们的绝望:“那……苏寄桥呢,算不算水货?”
出乎意料地,沈酌摇了摇头:“苏寄桥是另一个极端。”
白晟不明所以地挑起眉。
“苏寄桥是那种根本不用复习,第二天轻松拿到a,但会对所有人害羞声称自己头悬梁锥刺股彻夜通宵呕心沥血,哪怕硬生生熬出病来也不肯请假,强撑‘病体’跑来上你课,并且一定要坐第一排的学生。”沈酌笑了一下,尽管唇角是个讥讽的弧度:“我当年一直好奇如果把金斯顿和苏寄桥放在同一个班里会怎么样,可惜没机会试试。”
白晟脑内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噗地一声差点失笑。
“你拿到学位之后就回国了?”
沈酌嗯了一声。
“哪一年?”白晟感兴趣地道。
“五年前,进化刚发生的时候。”沈酌呼了口气,侧影轮廓在窗外天光的映衬下,有种突兀的清晰:“当时很多陨石都被送到了中心研究院,全院上下都笼罩在高强度辐射中,基因能够进化的学生都进化了……苏寄桥就是那时成了a级。”
说到这白晟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好奇:“话说回来,苏寄桥既然是a级,他的异能是什么?”
沈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默了片刻,眼底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
“苏寄桥这个人,在好几个方面都有进化……其中最主要的是精神系。但精神系异能具有不可探查性,除非他自己愿意说,否则探测仪无法展示异能具体效果,我只见过他让人一瞬间陷入昏睡。”
“除此之外,因为他有那种‘必须得到周围所有人喜爱和关注’的执念,所以……还产生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进化方向。”
白晟:“?”
沈酌缓缓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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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酌再次见到苏寄桥的第一反应:整容了?
苏寄桥本来就是那种很清秀很讨人喜欢的少年,进化后更是细节登峰造极,精致完美挑不出一点瑕疵,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温柔如水、玉树临风之感。
然后苏寄桥一开口,沈酌的感想就变成了:还是当年的那个他,没有一丝丝变化。
“沈老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真是太好了!”苏寄桥表现得异常惊喜,甚至称得上是雀跃了,完全看不出一丝作伪:“我一直盼望着您能早日回来,这一路行程顺利吗?您有好好休息吗?”
根本不待沈酌回话,他转向身边的监察员同事,带着些许自豪:“这位就是沈酌老师,已经是领域里最厉害的导师了,以前念书的时候非常照顾我。怎么样,百闻不如一见吧?”
研究院大门前空地上,气氛一时十分古怪,几个进化者打量沈酌的表情都非常微妙,不用看都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这就是那个出名刻薄,不近人情,临走前还没忘记刁难你,为了不让你进课题组而大动干戈的沈酌?
沈酌气色根本不好,眉眼明显憔悴,因为回程一点儿也不顺利。全球进化刚发生他就要动身回国,紧接着就被当地政府软禁在了大学里,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绕道回程,又被北欧某国扣在机场酒店长达一个月。国际监察总署知道他的价值,各种利诱招安未果,最后差点把他灌了药弄到瑞士去,最后还是多方交涉才把他放回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趟飞得有多颠沛流离,披星戴月昼夜兼程,几乎绕了大半个地球。
但他不想给苏寄桥借题发挥的机会,只点了下头就抬脚往前走,错身时却被苏寄桥伸手一拦:“——沈学长!”
沈酌脚步一顿。
周遭安静数秒,浮动着尴尬和难堪的气息。
“我能单独和您说几句话吗?”苏寄桥诚恳地问。
其他几个进化者对视一眼,从表情上看他们明显很担心沈酌背地里抬手呼苏寄桥一巴掌:“呃,可是……”
“沈学长当年出国后,我一直特别想念您,直到后来离开研究院都一直惦记着您。”苏寄桥语气柔软,姿态极低:“我想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可以吗?”
“……”
几个监察员同事对视一眼,迟疑着告辞了,走出去老远还忍不住担心地回头张望。
直到那几个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远处,苏寄桥刚开口想说什么,却被沈酌直接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