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洄天 淮上 2315 字 6个月前

“……最快速的破解方法永远是直接杀死施术人。”足足过了半晌,尼尔森才重新开了口,缓缓道:“但目前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入梦者如果能保留清醒的自我意识,也可以用异能将梦境从内部破坏瓦解,从而毫发无伤脱离——但这里有个悖论。”

    尼尔森顿了顿,才道:“如果施术者足够强大,就可以制定‘入梦者忘记一切’的世界规则,那么白先生在忘记身份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去尝试使用异能的,自然也就无法逃离了。”

    通话对面陷入了安静,只有生命监测仪滴答滴答,发出单调的声响。

    “不。”良久手机里才传来沈酌冰冷的声音,说:“一定还有第三种办法。”

    尼尔森没吭声。

    “数据库里那条异能犯罪记录,受害者的爱人是怎么把她从梦境中救出来的,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尼尔森在舷梯上停住脚步,站在打开的专机舱门前,瞳孔映出远处铅灰色广袤的天穹,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仿佛裹挟着北欧平原广袤萧索的冰雪。

    “我不会告诉你的,沈酌。”他柔和地道。

    “你这个人,对卑微的情爱从来懒得施舍一眼,我不希望看见奋不顾身这么愚蠢的词在你身上出现……”

    “请相信我只是想保护你。”

    病房里,沈酌眼神冰冷,一言不发地摁断了通话。

    尼尔森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许久,才慢慢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在周围手下躲闪的视线中挺直后背,抬脚跨进了舱门。

    “最后一次确认航线,飞申海。”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机组,声音如寒风般冷漠,大步走向客舱。

    ·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病房墙上的挂钟于午夜三针重合,又毫不留情地继续往下走去。

    明明病房是恒温的,但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仿佛能从每一丝窗缝、每一条墙缝中侵袭进来,弥漫绝望不去,让人从脊椎里泛出透骨的冰凉。

    沈酌轻轻把手机搁在一边。

    病床上白晟已经不再痉挛了,他闭着双眼,牙关紧合,昏暗中可以看见全身肌肉呈现出不正常的僵绷状态,数十片电磁线从他头颅、身上延伸出来,连接着周围各种生命指征监测仪。

    病床边不远处,一台屏幕上显示着大脑扫描实时成像,其中侧颅一块区域红得发紫。

    那代表他正经历着极端的痛苦、恐惧和挣扎。

    沈酌站在病床边,一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握住了白晟骨节分明、冰凉微湿的左手。

    你梦见了什么?他想。

    是你灵魂背面那场十九年前一直燃烧到现在,从未有片刻停息的大火吗?

    “……对不起……”病房角落传来少女艰涩的声音。

    褚雁站在阴影中,低头望着脚边的地砖缝,眼眶里满是生熬出来的血丝。沈酌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只凝视着白晟昏睡不醒的面容,少顷低沉道:“不能怪你。”

    “我没想到……异能会被荣亓远程操控……”

    沈酌说:“你只是个孩子,想不到很正常,该怪的是我不谨慎。”

    病房里没人出声,杨小刀默默守在门边,褚雁低头站在角落,良久沈酌缓慢地摇了摇头。

    “荣亓从一开始就知道,哪怕用超s级的白日梦直接攻击白晟也是根本击不中的,他只能佯装攻击我,才精确击中了白晟唯一的弱点……如果我能早点摸透他的计划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呼了口气,喃喃道:“就差那半秒。”

    褚雁抱着一丝希望抬起头:“我能通过蚊虫蚂蚁的触觉感受到荣亓的大概位置,白先生的黄金救治期还剩13个小时,如果我现在立刻领着你们去找他,直接杀了他的话——”

    “做不到。”沈酌淡淡道,“这世上为数不多确定能杀死荣亓的人就躺在这里。”

    病床上白晟起伏的侧影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呼吸短促。

    沈酌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短短顷刻间恢复了冷静的常态:“杨小刀。”

    守在病房门前的少年蓦然抬起头,就像一头绷到极限而神经质的小兽,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整条手臂肌肉筋骨暴起。

    “送褚雁回监察处,然后你彻夜守在那里。”沈酌语调稳定平和,有种镇压一切的力量:“我需要你们极其冷静、克制,杨小刀协助武装警备队镇守监察处,褚雁注意一切异常的风吹草动。在黄金救治期结束之前荣亓是不会轻易踏入申海的,但13个小时之后就未必了,你们必须做好直面一生中最强大敌人的准备。”

    “……”

    急促嘶哑的喘息之后,杨小刀终于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当大人倒下时,你们就是大人了。”沈酌伸手向外摆了一下,简洁地道:“去吧。”

    杨小刀几乎是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推开了门,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出病房,站在走廊的惨白灯光下。

    但就在回手关门的时候,突然杨小刀又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望向昏暗的病房,嘴唇微微颤栗片刻,才沙哑地问:

    “……沈监察,你会想办法救回我爸的,对吗?”

    沈酌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门缝的光带顺着地面延伸,映出他半边侧影,清瘦苍白而挺拔,优美的侧颜一动不动凝视着白晟。

    “不是会。”他平静地道,“我一定能。”

    少年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终于一点点松开自己被掐得血肉模糊的掌心,低下头轻轻地关上了门。

    ·

    咔哒。

    房间再度恢复安静,只有床头灯一点晕黄的光,窗外黑暗无边无际,像夜色中一望无尽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