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岳飏合上照片簿,向后靠进办公室转椅里,嘶哑地呼了口气。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五年前我多留心一些,趁早发现傅琛的异样,是不是后来所有事都不会发生。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早点察觉苏寄桥的真实品性,是不是一系列不可挽回的过失都可以避免。”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喃喃道,“我甚至连挽救朋友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s级进化多多少少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何况荣亓的演技对付你绰绰有余,你没起疑也很正常。”沈酌望着窗外辽阔天穹,顿了顿又道:“要是你连荣亓的伪装都能看穿,那也活不到今天,早被他灭口了。”
岳飏视线涣散,瞳孔中映出办公室的天花板,半晌勉强扯了扯嘴角:“……是吗?”
“早点看穿也没用,反正你什么都阻止不了。”沈酌言简意赅,“别想太多了。”
真是典型的沈酌式安慰,岳飏自嘲地失笑起来:“谢谢你,我——”
他猝然顿住,半晌才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沈酌,对不起。”
他没说这个对不起具体指什么,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沈酌垂目看向自己的左手。
黑色鹿皮手套遮盖了那两道狰狞刀痕,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偶尔还是会感觉到刺痛。
沈酌抬眼望向窗外,语气非常平淡:“没事。早没感觉了。”
说不清是怎样的冲动突然窜上岳飏心头,遗憾、感激与深深的苦涩交织,猝然张了张口:“沈酌,其实我一直对你……”
“哟,岳哥!”
一只手从沈酌身后伸来,不容拒绝地抽走手机,紧接着白晟一脸春风拂面:“岳哥上次的酒喝完了吗?什么时候再来申海逛逛?实不相瞒我跟沈监察下周打算庆祝我们的结婚一周纪念日,什么?你说红包还没给?太见外了岳哥,钱算得了什么,金钱怎能衡量你我之间比山高比海深的情谊?!咱俩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岳飏:“……”
沈酌:“……”
岳飏因为过分倒霉而惹人怜爱,在白晟这儿一向有特殊待遇,至今都没有一发因果律从申海轰到b市去取他项上人头——那交情何止过命,简直就是再生之德。
“恭喜,恭喜。”岳飏强行咽下一口凌霄血,内心那叫一个苦涩:“你们……哎,祝你们幸福。”
电话挂断,白晟把手机还给沈酌,唏嘘地摇了摇头。
“你说岳处长怎么想的,信一个傅琛塌一个傅琛,信一个苏寄桥塌一个苏寄桥,我要是他早辞职下海去当娱乐圈纪检委了,多有前途啊。”
沈酌不由一哂,这时监察处顶楼没什么人,白晟向楼道一瞟,迅速低头偷亲了一口。
“还疼吗?”他摸摸沈酌胸前。
沈酌摇摇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但刚才读心术里确实去了半条命。”
事实证明回忆里那位“庄严肃穆”的女武神真的也只是表面靠谱而已,那么长的枪对着六岁小孩一捅,捅完毫不犹豫就跑了。也幸亏小沈酌生命力顽强,要是他当年真的凉了,时至今日的局面肯定是一团糟,可能连荣亓再度降临地球时都会感觉到傻眼。
“你还记得我被尼尔森绑架的那一次吗?”沈酌问。
白晟靠在窗台边,一条长腿支着,另一条腿随意屈起,“嗯哼?”
“我用杨小刀的血清进化到a之后,随手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把燃烧的长枪。当时没想太多,只以为是随便发动了某种隔空取物的异能,但事后回忆起来,那柄长枪其实具有非同一般的力量,让尼尔森都难以招架,只是我并不知道怎么使用它。”
白晟咦了声:“所以那长枪不是杨小刀的异能,而是魔女留给你的?”
沈酌摊了下手。
“也许真的还卡着没拔出来吧。”他说,“不过我隐约觉得,魔女那两把武器对荣亓来说可能有重要的克制作用,所以……我暂时可以容忍它继续卡着。”
白晟捏着下巴哈哈哈笑了起来。
沈酌脱下左手套,看着手背上那两道代表羞辱含义的交叉刀痕,眼神微微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晟是个对伴侣控制欲特别强的人,沈酌吃什么穿什么、背过身去打了个电话,他都忍不住想要插一手。但对于沈酌手上这两道被外人留下的刀痕,他却一直保持着惊人的尊重和忍耐,从来没有擅自提过任何建议。
“等把荣亓赶出地球之后,”沈酌突然轻声说,“你用异能帮我把这个祛除了吧。”
白晟一下抬眼看向他,目光灼灼,半晌才问:“为什么?”
风从远方掠过天际,将所有隐秘的怨忿、记恨与耿耿不平,都轻易涣然冰释,化为乌有。
沈酌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不再需要它的提醒了。”
·
是夜。
海森堡国际监狱。
国际监察总署麾下的这座重刑监狱里,关押着全球各地具有高度危险的重要人物,建筑主体都在地下,穿过蜿蜒曲折的地道,最深处有一座不为人知的地下穹隆。
看似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其实隐藏着一间常人无法看见、无法触碰的特殊牢房,只有包括ehpbc主席在内的寥寥几位高级官员才拥有“钥匙”进入这里——
折叠空间。
明明不是送饭时间,黑暗的牢房里却突然无声无息地投进一束光,在虚无的地面上延伸出一条光带。
光带尽头,牢房角落,一个矮小蜷缩、胡子拉碴的墨西哥人蓦然一动,抬起浑浊双眼,望向打开的牢门。
——来者是个很年轻的亚洲人,身材修长,气质温文,一身黑衣剪裁考究,感觉上应该是个高阶进化者,但手背上没有标识。
几个异能者手下跟在他身后,等级都不低,目光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