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紫鳶正要再说,眠樱只浅浅一笑道:「前天沉老爷本来是要指名我的,你听说了吗?」
紫鳶捏着桃红色百蝠纹綾帕,春黛双蛾敛,犹有馀悸地道:「我当然听说了,幸好不知怎地最后他却没有派人来接你。」
眠樱低头看着逐渐失去原形,化作花浆的花瓣,花香浓烈得近乎呛鼻,说道:「应该是靳大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紫鳶很快便会意,这是靳大人对眠樱冒认字跡的赏赐,哪怕沉老爷在望霞隻手遮天,使娼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靳大人面前也不过是一隻螻蚁罢了。
敲门声惊动廊下宿燕,下人拿着一柄象牙荷花卷草纹插梳进来,紫鳶记得之前眠樱吩咐他把插梳拿给工匠染色修补的。
「稟告两位小姐,靳大人指名两位小姐明天前往駙马大人的飘香馆。」
下人把插梳双手奉给眠樱后便退下了,眠樱一边把玩着插梳,一边微笑道:「你这卜卦不是挺准确吗?」
据说这駙马大人出身低微,原是宫里的车府令,不知怎地博得清平公主的欢心,最后鱼跃龙门,尚了清平公主,当上駙马。
当然,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駙马,紫鳶远在望霞自是不会听说过他的名字。
本朝常常以茶叶跟周遭的蕞尔小国交易,为国库带来大量黄金白银,所以当今圣上严格控制茶叶贸易,早已颁下敕令,民间不许私自贩卖茶叶,还特地成立茶马司以作监视。
偏偏这駙马大人看准时机,恃着是圣上的东床快婿,这里又是山高皇帝远,常常大摇大摆地走私倒卖茶叶,有一次他的管家带着十车茶叶经过望霞时,跟望霞的河桥司起了冲突,这无官无位的管家甚至打了那个河桥司一顿,因此这里的百姓或多或少也有听说他的大名。
毕竟是当今駙马大人的别馆,飘香馆里也是万条风柳间婆娑,微风皱池光青碧,陌上花开蝴蝶飞,樱桃初弄色,萱草自成窠。
眠樱和紫鳶被下人领到偏厅里,只见罗屏绣幕围香风,烹龙炮凤玉脂泣,香喷瑞兽金三尺,一个华衣锦服的男人正在自斟自饮,黄花梨雕玉堂富贵纹八仙上兰餚重错,椒醑飘散。
「奴家见过駙马大人,駙马大人万福。」
駙马大人站起来,露骨地打量着眠樱和紫鳶,眼神是藏不住的曖昧轻蔑,彷彿他们早已赤身裸体。
眠樱身穿孔雀羽织金妆花四合如意云纹襦裙,配明月宝鞲金络臂,画拂云眉,宝髻巧梳金翡翠,描桃花妆,抹半边娇唇脂,紫鳶却是画檀晕妆,贴杏靨,梳百花髻,插云头篦,翠琼花珥碧搔头,簪金叶步摇釵,妖嬈六幅过腰裙,二人宛如一朵并蒂娇花随风摇曳。
「我来过望霞几次,却因为不好翰林风而一直没有去过海棠馆,但青嵐似乎颇为迷恋你们,我才特地叫青嵐召你们前来—今天青嵐不在这里,你们不会失望吗?」
紫鳶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耳坠金鐶,笑靨暖融粉沁,说道:「能够侍候駙马大人是奴家的荣幸。」
駙马大人背负双手,视线在眠樱和紫鳶之间逡巡,问道:「哪位美人是叫青嵐多年念念不忘的眠樱?」
眠樱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腻声道:「奴家蒙受靳大人鄂君绣被之怜爱,心甚惶恐。」
駙马大人坐下来,他向眠樱和紫鳶招了招手,两位美人莲步裊裊,一左一右地坐在他的身边,駙马大人左拥右抱,大笑道:「当真是西眉南脸,名不虚传。别人说作为芳客,第一要身段风流,第二要少年都丽,第三要郭家的金穴,第四要嫪毐的大阴—青嵐大约也是齐全了吧,怪不得你们要为了青嵐而争风吃醋。」
眠樱手执绿釉划花水波纹酒壶,为駙马大人斟着酒,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持壶玉笋露纤纤,他柔声道:「像靳大人这样的男子,自是使人为之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