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不怀好意道:“白院长如此为那些女子辩护,不会是跟她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此人就是当日跟尹箐争辩的男子,他姓曹是一名落第的秀才,学文做的不怎么样,偏偏愤世嫉俗的厉害,仿佛女子读书影响了他前途一般。
当日尹小姐被砸伤后,把他吓得够呛,匆忙跑回家以为自己要被抓去见官。没想到等了几日,这件事竟然没动静了,尹家既没有报官也没有找他。
曹秀才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些日子在人群里煽风点火,将事态闹的越来越大。
白宏气的脸涨红,颤抖着指着他道:“读书先立德后立言,你们无德无行,书都道狗肚子里了!”
周围的人见他恼羞成怒,纷纷讥讽道:“以前在书院里就觉得他不对劲,别的书院都不收女子偏偏他收,没想到是个见色忘义之辈啊~”
“这么大把年纪也不知羞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圣贤书,我呸!”
“白露书院不如直接砸了招牌,改成白露妓院吧!”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响起哄笑声。
白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捂着胸口看着那些面目丑陋的年轻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书院的学生,没想到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发话。耳边传来嗡嗡的蜂鸣音,嘴里泛一阵腥甜,眼前天旋地转,重重的摔倒在地。
曹秀才非但没被吓着,反而激动的大喊一声:“大家进去把那些女子赶出书院,还白露书院清净!”
“还白露书院清净!”人们拥挤着跑进来,没人看一眼昏倒在旁边的院长。
十多名女孩被他们从教室推搡出来,她们看见躺在地上的白院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扑过去,可惜白院被气的犯了心疾,早已没了呼吸。
一名叫周凤霞的女孩,瞪着赤红的双眸怒道:“你们逼死院长,我也不愿苟活,不过我把话放在这,待我死去魂魄必化成厉鬼,永生永世跟在你们身后,让你们不得好死!”说罢一头撞在旁边的石墩上,鲜血瞬间迸出将石墩染红。
吵嚷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他们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敢撞头自尽……
一下闹出了两条人命,有的人已经胆怯了,打算离开这里。
曹秀才不屑一顾道:“他们是自己死的,跟咱们可没关系。”
“对……跟咱们没关系。”只有寥寥几个人跟着附和。大多数人都沉默着,真没关系吗?若不是他们前来逼迫,白宏会死吗?那名女生会自尽吗……
眼见这些人开始退缩,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大声鼓动:“我们这是为民除害!白宏私藏女子在书院,本就不合礼法,他死有余辜!”
这些带头的,有一部分像曹秀才那样愤世嫉俗的人,也有一部分是尹伯耕花钱雇的人,为的就是把事闹大。
“我们是为民除害!”曹秀才也跟着吆喝一嗓子,周围的人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押着剩下的女子准备上街游行。
女孩们咬着唇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绝望和决绝。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两个,三个……最后十二名女子全部撞在石墩上,这些女孩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才九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们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鲜血从石墩缓缓流下,将白鹭书院的地面都染红了。
人群一哄而散,这可是十多条人命,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担这样大的责任!
因为死得人太多,其中白宏还有官身,苏州知府不得不派人前去处理此事。
原本他还打算和稀泥,随便抓几个闹事的学子了事,将死去的女子好好安葬就算完了,没想到十月二十八日,朝廷居然派来官员专门处理这件事。
早在苏州学子罢学的第一日,宋玉竹就从地图上察觉出不妥,他派李捷前去苏州处理这件事。
这几日一直在地图上关注着苏州的动态,他亲眼目睹了那些学子逼死白露书院师生却无能为力。一时怒火冲天,连夜下了三道旨。
第一道圣旨,罢免苏州知府,无能无为的知府要来何用?
第二道圣旨,抓捕所有涉事人员,全部流放到北狄,既然不想读书就全都别读了,都滚去开荒兄种地!
第三道圣旨,好好安抚牺牲的白院长和十二名女子的家人,在白露书院建立纪念碑,用来纪念这些为了读书勇敢拼搏的女子。
宋玉竹让徐冰亲自前往苏州处理这件事。
徐冰接到圣旨也是有些惊讶,这些年皇上还是头一次派他外出办事,看来苏州这件事闹得可不小啊。
*
马车上李捷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这一路舟车劳顿让他有些疲惫。不过身体上的疲惫可以忍受,就怕苏州知府扯皮心更累。
马车进了城,李捷掀开车帘对外张望,苏州街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并没有皇上说的书生罢课。
不过表面上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皇上既然让他千里迢迢过来处理这件事,那苏州肯定就有问题。
来到府衙门口,李捷把官牌递过去,不多时苏州知府方名璋亲自迎了出来。
“哎呦,什么风把李老弟吹过来了!”
李捷心道,什么风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不过脸上还是扯起笑容道:“下官见过方大人。”
他身居五品官职,虽然此行是带着钦差的身份,但也比方知府低半级,所以还得给对方行礼。
方名璋连忙扶住他:“不必多礼,快进去吧。”
其实方名璋提前两日就接到朝廷派来钦差一事,他大吃一惊,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传到上京的。如今只能赶紧堵住百姓的嘴,安抚住那些学子,别让钦差发现端倪。
进了厅房,李捷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受皇帝之命,特来调查苏州学子罢学一事,还望方大人配合。”
“配合,配合,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几个学生胡闹,已经被教诲过了。”
李捷半信半疑:“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