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真第一次怀疑人设卡生成的性格设定出错了。现在看到多多偷了个了不得的东西，他居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大概就是，闸刀落下, 终于不用再煎熬等死了……”不对，这是什么烂比喻？

    迟意真查看了这份记忆，看看记忆后他沉默了片刻。

    “哲学家康德说过，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能震撼人心, 一是头顶浩瀚的星空，二是人类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他道：“游戏，这就是我看完这份记忆后的第一感受。”

    游戏：【人跟动物之所以不同，在于人不仅会驯化动物，还会驯化自己。当人类在满足了生存的需求后, 贪婪的本性促使他们不由自主追求更多、更高。有的人将这份贪婪作用在权力金钱上, 有人则作用在道德理想上。后者之所以崇高, 只是因为物以稀为贵。】

    的确，生物的本能就是生存，然后是过得更好更优越，当生存的需求已经完全被满足后，有的生物会就此躺平，悠闲自在地度过一生；有的生物会追求更多的财富与优越感；极少部分生物会追求更崇高的知识与道德。

    可是异世界那些邪神呢？为什么祂们的志向都那么团结统一，始终坚定不移地不停收拢信徒不断扩张呢？祂们也不是低级生物，有智慧有力量，难道就没有别的爱好和理想么？祂们对力量的狂热和对信徒的渴望，简直就像是复制体一样。

    “不对，邪神跟魔物一样只进不出，祂们可不能算是生物。”

    迟意真离神明的等级越接近，就越明白那些邪神的欲望有多扭曲，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的样子，至少自己每天还想着吃好睡好，还有平凡人的追求。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多多叫到了面前，询问她为什么要偷走钱盼盼的那份记忆，“我不是觉得你做得不对，我只是有点惊讶。”

    多多那暗绿色短发下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爸爸，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迟意真一顿。

    多多道：“奇幻乐园的宗旨不就是要让游客感到幸福和快乐吗？当我看到一个宝贵的灵魂正在遭遇痛苦的时候，身为乐园的一员，我也应该想办法让她脱离痛苦并得到快乐呀！可是我不具备让人直接快乐的能力，所以只能把造成她痛苦的那份记忆拿走啊！”

    说着，多多的眼睛亮了亮，“爸爸，我知道你想夸我，不过我已经不是得到一句夸奖就能高兴好几天的年纪了，爸爸你现在夸我，我只会高兴一个下午。”似乎犹豫了一下，她补充道：“好吧，最多再加上一个上午。”

    迟意真忍不住笑了，“你猜得对，爸爸就是想要夸夸你，做得真棒！”

    “嗯哼。”十三岁的少女双手背在身后，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粒糖交给他，“谢谢爸爸，这是回礼。”

    迟意真低头一看，哟，还是他喜欢的巧克力软糖，他剥开糖纸，和多多一起坐在矮精灵餐厅的露台上一边吃糖一边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游客。

    “多多，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惊讶，没想到你的偷窃技能会用在这方面。”

    多多反而觉得奇怪，“不用在这方面用在哪里，难道那些游客身上有其他值得我偷的东西？爸爸你该不会觉得我会去偷他们的钱或者随身物品吧！”

    迟意真：……

    我还真的这样想过。

    多多嘴里嚼着糖，说话却很清晰：“爸爸，等到哪天咱家穷到吃不起饭了，那我才会去偷钱。”

    迟意真无语，就算穷到吃不起饭了，难道不能去乞讨吗？为什么要去偷窃，至少乞讨还能让路人得到日行一善的快乐。不对不对，有手有脚，去打零工也好过乞讨啊！

    心里这样想，他嘴上道：“不会，绝对不会，咱家有钱着呢！你看，那么多游客，每天好多钱进账！”

    多多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可不想去偷钱，那也太跌份了。我还是喜欢偷他们的记忆。”

    迟意真：“不过有些记忆虽然痛苦，却是当事人不能割舍的部分，是人格构成的主要因素之一，你最好提前了解好情况，问问当事人的看法，不能偷走那种影响人格的记忆。”

    多多似乎不太懂，思考了半晌，她点点头。

    ***

    四季教会驻奇幻乐园小教堂。

    莫凡沃主教已经盯着一名游客的脖子看很久了，看得这名游客都产生了自我怀疑，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没有东西，又说道：“技能导师你好，你说过在雕像面前签到十六次就能学习一个技能，我这是第四次签到了，你可要给我记住哦。”

    莫凡沃主教忍不住打断他，“你要尊称神像，还有，不是签到，是祈祷！要至少祈祷十六次才能学习技能。”

    游客：“那你盯着我脖子干什么？”

    莫凡沃主教指着他脖子上挂着的玉牌，“这是什么？”

    身为一名神职人员，他敏锐地从那块玉牌上感觉到了异样。

    游客摸了摸自己挂着的玉牌，说道：“这是观音玉牌啊！”

    莫凡沃主教这些日子一直在跟游客打交道，当然清楚“观音”是什么，他震惊道：“来拜见女神，怎么可以带着其他信仰之物？这是对神明的亵渎！你立刻它摘掉！”

    游客可不惯着他，直接道：“神经病啊你，老子爱戴什么就戴什么，要你管！”说着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把莫凡沃主教气了个半死，更让他绝望的是，像这名游客一样的人居然不少，那种一听就信徒众多的财神爷、文曲星、女娲神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信仰狐狸、纸片人等等乱七八糟的。

    他眼圈都忍不住气红了，对旁边的雷蒙说道：“我已经容许他们同时信仰别的神明，可是他们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我好心指出，他们居然这副态度！”

    雷蒙看着莫凡沃主教一直没能消肿的眼圈，一边安慰一边暗暗松口气，幸好自己不负责传教，要不然真要被这个世界的人气死不可。念头闪过，他才回神，不对，自己怎么可以有这种亵渎的念头，一定是被这个世界离经叛道的人给污染了！

    晚间萨尔来做客，莫凡沃一见到他就老泪纵横，向他哭诉自己白天的不易。

    莫凡沃主教：“这里的人，实在太不体面，太追逐利益了，他们居然说哪个神有用就信仰哪个，这是亵渎！是异端！”

    萨尔的语气倒很温和，他给教会的几人带来了一箱可乐，看着莫凡沃主教和雷蒙等人在喝完可乐后一脸迷幻的表情，说道：“好喝吗？这是矮精灵改良版可乐，下个月才准备上市。”

    莫凡沃主教：“好喝，喝完后，心情都似乎更好了。”

    萨尔略带几分骄傲道：“当然，这里面还有我主的力量影响，喝过的人，会感觉到快乐。”

    莫凡沃顿时神色一僵，立刻就要放下可乐，却听萨尔道：“喝吧，我主都不介意，你们就更不必挂在心上了。我们隔着不同世界，文化习俗有差异，也很正常，信徒遍布全世界的财神都不介意信徒改信别人，我主也不介意有人不信仰祂却用着祂的信仰之物。”

    萨尔又讲了几个本土神话故事，诸如女娲补天、夸父逐日、文曲下凡、财神显灵等等等等，“在我们这里，神明会经常施与福泽，是否信仰，由人们自己决定。你们想要向游客传教，得先让游客得到信仰四季女神的好处，什么都不付出，光是嘴皮子动几下，就想要人家献上狂热的信仰，没这么便宜的事情。难道你们四季教会创教之初，就什么也不做，嘴上说说，西奥多王国的人就把四季教会奉为国教了？”

    莫凡沃主教恍然，“倒也不是，教典上记载，那时候是女神从天而降，击退了入侵的魔物，还恢复了被魔物践踏的庄稼。”

    说着说着，莫凡沃主教露出感激的神色，“萨尔冕下，多谢您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