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带着细微的破空声飞射而来。
柳池在危险的预感之下抬起手——他甚至没来得及转身,那支箭被他抓在了手里。
箭头深深地陷入手掌的血肉中,但因为柳池十分巧合的抓握住了它,箭头并没有穿透他的手掌。
血在一瞬间就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
柳池没说话也没有痛呼,他只是转过身看着宋乐山,手中攥着那支箭。
宋乐山看他居然把箭抓住了,不禁摇了摇头感叹了一下柳池的运气,然后颇为无趣地转身回到书房。
就像是出去跑马的时候看见了一只兔子,随手射了一箭,死了刚好,没死也无所谓。
柳池也回过身,恍若无事一样继续朝大门走去。
只不过他手里还攥着那支箭,血滴滴答答的沿着他的步伐淌了一路。
“去医馆。”
柳池坐在马车里,他松开了手中的箭,攥住了手腕。
手掌流的血渐渐地减少了,但还是有一些洇湿了他白色的衣摆。
箭头在手上犁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伤口从边缘到中间越来越深,皮肉翻卷,露出泛着血色的白骨,
是看起来很骇人的一道伤口。
但柳池只是盯着它,有些出神。
半个时辰后,手上缠着白布的柳池回到了风月楼。
还好伤的是左手,影响没有那么大,不至于丧失自理能力,他叫人弄了点吃的,勉强自己吃完了,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衣服下摆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偏红的褐色。
柳池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这才后知后觉的爬起来扯过被子想盖在身上。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没脱鞋。
柳池有点茫然地坐在床上,用没受伤的右手摸了摸额头,滚烫的热度让他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他把全身的衣物都脱了扔在地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躺回床上。
冷了一会儿之后全身就烫得要命,皮肤和被子接触的地方尤其得烫,柳池闭着眼睛,有些艰难地呼吸着。
他认为应当不是因为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烧,毕竟宋乐山放在书房里的箭,还不至于是“脏箭”——战场上士兵们经常会将箭头泡在粪便里,进行最简单有效的“附毒”。
被脏箭射中的人有极大概率会伤口发炎,由此引发的高烧是十分可怕的病症。
柳池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意识在半睡半醒中艰难地沉浮,左手的刺痛让他不能睡过去,但高烧让他的大脑一片浆糊。
他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用右手攥住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小块金子。
霍宗青在今天上午拜访了睿王府。
十二皇子此前大部分时候都是住在皇宫的“集体宿舍”里的,但是他和其他除了母族几乎没有任何资源的兄弟们不同,他与那些富商的关系让他完全不缺银子。
所以那原本在皇宫外、挂在其他人名下的豪宅在一夜之间就变为了睿王府,让其他暗搓搓还在装孙子的皇子们对十二皇子恨得咬牙切齿。
今天镇东将军拜访睿王的消息想必也能给他们再一次巨大的冲击——霍宗青站队十二皇子,足以让本来目光就停留在十二身上的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生出更多的重视。
十二皇子听见霍宗青来拜访自己的消息,也直接扔下了手头的所有事情,叫人客客气气的开了正门让镇东将军进来。
说来有些好笑,十二皇子现在大小也是个亲王了,霍宗青却只是个县男。
一个能让亲王以礼相待的县男——而且秋天到来之后,霍宗青又要领兵攻打赵国,等他回来,就不是单单能让亲王以礼相待的问题了。
在坐定之后,霍宗青看着这个几天不见就变成了睿王的十二皇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就是想问你柳池的事情,至于我来拜访你这件事,随便你怎么运作。”
十二皇子脸上的笑容短暂地停滞了一下,随后就变得没有那么热情了,他看着霍宗青:“你想问什么?”
他这种游刃有余的语气让霍宗青感到了一点点的不虞,“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又问。
“全部。”十二皇子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让霍宗青更不爽了:“那就把全部都告诉我。”
“那不太行,”十二皇子笑了一下,然后在霍宗青恼怒之前说道,“但你应该知道柳池得罪了一个人,我先告诉你这个人是谁……”
“谁?”霍宗青耐着性子问道。
“国师,宋乐山。”
霍宗青的呼吸顿了一下。
他知道为什么武威王说这个人不是现在的霍宗青能应付的了。
国师并没有什么实权,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个专门给皇帝炼丹算卦的人,但宋乐山跟那些装神弄鬼炼毒丹的神棍不一样。
先帝当年病重,所有人无力回天已经开始准备国丧的时候,当时还是上一任国师徒弟的宋乐山炼的长生丹,真的给先帝又奇迹般的续了十年命,宋乐山也因此成了新的国师。
虽说多续的那十年先帝已经不在皇位上了,但长生对于任何一个手握权力的人都是终极的诱惑。
除了皇帝,没人动得起宋乐山,因为杀了他等于折去皇帝十年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