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池坐在卧室的婚床上, 盖头丢在一边,正好奇地研究着床上撒的那些干果。
据说这都是有特殊寓意的,柳池不太懂这些, 不知道霍宗青懂不懂,柳池准备趁这次机会了解一下,等以后他跟霍宗青成婚应该会用到。
谢怀章进到卧室的时候, 就看见自己刚过门的男妻, 抓着一把花生,坐在梳妆镜前, 一边剥花生吃一边左侧侧右侧侧, 欣赏自己的美貌。
还别说,漂亮的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怕是在吃花生,都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柳池也注意到谢怀章了, 谢怀章这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十分引人注意的, 他身上那股子药味满室的香气都压不住,柳池感觉自己嘴里的花生都要变成苦的了。
这差不多算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这么正式见面。
柳池转过身, 好奇地打量着谢怀章。
谢怀章的身体不好,身材几乎可以说得上瘦弱, 已经年过二十, 但比起十七岁的柳池还要纤细, 皮肤呈现出一种很明显的病态白, 常年生病的人容貌必然不会是多好的——尤其是以柳池刚刚照完镜子的挑剔眼光来看, 谢怀章的容貌确实是平平。
但他的眼神却让柳池感受到了压力。
这并不是说谢怀章对他有恶意,而是谢怀章这个人的内在,让柳池有一种来自于直觉上的压力和危险感。
仅靠着第一次见面的观察,柳池就已经确定,自己选择的这个盟友,绝对不亏。
谢怀章也是同样在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观察着柳池。
没什么好说的,他对柳池的内在已经了解得足够多,只能说柳池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凤冠霞帔的样子比那些世家贵女更美丽。
当初他派人帮柳池从风月楼里搬出来的那些书还留在书房,谢怀章看了一部分,很难以想象为那些书作出那些令人赞叹的注解的人会是这样的外貌。
“你怎么过来了?”柳池放下手里的花生,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随口问道。
虽然今天是他们两个的婚礼,但是谁都知道谢怀章身体差得随时都有可能归西,更别提陪宾客喝酒了,根本用不着他见人,柳池作为妻子更没有必要独自抛头露面了,这两个人居然成了这一天整个承亲王府里最闲的人。
柳池原本以为谢怀章不会过来的。
毕竟他们两个就是做做样子走个流程而已。
“你是我刚过门的妻子,我不来你这里还能去哪里?”谢怀章理所当然地道。
他伸开胳膊,旁边的侍女走上来,替他脱去外袍。
柳池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微妙。
“管一下你自己的脸,虽然你长得是挺漂亮,但我对男人没有兴趣。”谢怀章给了他个白眼,穿着里衣坐在床边上,便有仆人上前收拾床铺上的东西,并给他端了热水泡脚。
“那你干嘛还非要跟我睡一起?”柳池眨了眨眼睛,态度十分理所当然地问道。
他们两个在书信里互相犯贱了太多次,此刻见了面,也都是奔着把对方气死的方式去的。
谢怀章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柳池的自恋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你还记得当初咱俩成亲用的什么理由吗?”谢怀章放弃了当面跟他生气这个选择,毕竟他不仅打不过柳池,柳池也实在很好看,谢怀章还是愿意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做出让步的。
柳池愣了一下,这个他还真记不清了,稍微回忆了一会儿之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冲喜?”
“对。”谢怀章点了点头。
柳池这才反应过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个表情在他的脸上实在是很少见的:“不是吧?你还真的信啊?”
谢怀章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快要死了,你懂吗?”
柳池有点茫然地点点头。
“所以我会信。”谢怀章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算不为了我自己,我也应该多少信一点试试,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柳池就明白了。
随后他看见谢怀章让仆人给他擦干了脚,就要躺在床上,他忍不住又大吃一惊:“你不吃晚饭吗?”
“就算你不吃,我也得吃啊。”柳池眼巴巴地看着他,没想到承亲王府居然不吃晚饭的。
“你不是吃了吗?”谢怀章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看着他,“桌上的花生壳都要堆成小山了,你还没吃饱?”
“你管几粒花生叫饭?”柳池比他更不解。
谢怀章是真心实意的不太懂柳池到底要吃多少东西,按照他自己的饭量,那些花生都够他吃两顿的了。
最后他还是吩咐了人去厨房拿点吃的过来。
毕竟今天王府好歹也是办了宴,食物倒是充足。
谢怀章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头上还顶着那些沉重而华丽的珠翠、身上还穿着层叠刺绣嫁衣的柳池,风卷残云般的消灭了三个馒头两张饼子加四碟子菜,心满意足地瘫坐在椅子上捧着杯茶喝着。
“正……正常人都吃这么多吗?”谢怀章感觉自己看到了超出自己理解的东西。
“还好吧。”柳池吸溜着热茶,懒洋洋地道,“我大概可能比普通人饭量稍微大一点点,毕竟这段时间天天跟着霍宗青锻炼,消耗大吃得多……我还得长身体呢。”
谢怀章呆呆的点点头,过了一小会儿,才如梦初醒般问道:“那我们现在睡觉?”
“太早了吧……”柳池看了看天色,往常这时候他跟霍宗青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我才刚吃饱,现在睡觉不太健康吧。”
谢怀章看着被仆人收拾干净的桌子,眼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你说的也是,我正好也有点事情想要跟你探讨一下。”他终于还是向柳池屈服了,对仆人吩咐了一句:“去书房把我放在桌子上的那几本书拿来。”
柳池没想到,自己嫁到承亲王府的第一个夜晚,是跟谢怀章在关于他对某本书的内容注解的讨论中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