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逆旅 第39节(2 / 2)

天地逆旅 春日负暄 2538 字 6个月前

    谢燕鸿急得上前一步,刀刃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刺痛。挟持他的敌人骂了一句,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回来。

    狄人头领喊了句什么,牵狗的人将吠叫不止的獒犬牵过来。此时,谢燕鸿也顾不上别的了,朝那少年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的随从是个勇士,北狄赞赏勇士,能活就放。”那少年说道。

    什么活?怎么活?

    谢燕鸿一头雾水,但他马上就懂了——长宁的长刀被拿走,扔在一边,他手上只拿着一把匕首,牵狗的人一松绳,獒犬吠叫着扑向长宁。那不是普通的狗,是狄人专门驯养用在军中的,爪牙锋利,身躯庞大,不像狗,倒像是狼。

    长宁就地一滚避开,伏低身子,横执匕首,挡在身前。獒犬一击未中,也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呜呜”声,目露凶光,涎液自嘴角流下,淌了一地。

    两相对峙,围在旁边的另外几条狗,吠声震天,惊得几匹战马都有些不安了。

    獒犬突然发难,闪电一般扑向长宁,这一回,他没有避,獒犬尖利的牙齿咬进他的小臂肌肉了,但与此同时,他的匕首也直直插入獒犬体内。虽然刺中,但未曾致命,獒犬沉重的身躯将他压在地上,牙咬得更深了,几乎要将他的手臂咬穿。  长宁拼命抵住想要咬向他咽喉的狗嘴,暴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匕首深深地送入獒犬的身体内。

    谢燕鸿觉得自己血液都要凝固了,大喊道:“长宁!”

    仿佛过了许久,长宁猛一翻身,将獒犬的尸体掀翻在地。他用力太猛,獒犬沉重的尸体滚了两圈,滚到了其余狗的脚边。似乎是被同类的尸体吓住了,几条狗夹着尾巴退了两步,吠叫顿止。

    长宁站起来,两手都是血,左臂是自己的血,犬齿在他的小臂上留下了几个血洞,还撕去了一小块肉,另一手是狗的血,淋淋漓漓地从顺着匕首的刀刃流到地上。

    谢燕鸿看向狄人的头领,他看上去脸色阴沉,不像是想遵守承诺的样子。

    死了一条狗,还有这么多条狗,就算长宁把每一条狗都杀了,生死还是掌握在这群狄人手里。信任敌人的承诺,这是最笨也最自欺欺人的行为。

    谢燕鸿眼睛通红,牙关咬得太紧了,下颌都是疼的。

    他猛地往架在脖子上的刀上撞,挟持他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刀往后撤。趁此机会,谢燕鸿屈肘撞向他持刀的手臂,准确地击中了麻筋,手松刀落。瞬息之间,谢燕鸿抓住了刀,什么也顾不上,反手便挥。

    刀划过旁边的马,又划过了阻挡不及的人。

    马受惊吃痛,仰天长嘶,前蹄高高抬起,将马上的少年甩落在地上。

    一片混乱中,谢燕鸿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跟随本能。他挥刀抵住那少年的脖子,大喊道:“不许动!”

    作者有话说:

    长宁:猛男恐惧

    第五十四章 恒珈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谢燕鸿从被劫持者变成了劫持者,刀刃紧紧贴着那少年的脖颈,刀刃锋利,吹毛断发,有细密的血珠从刀刃与皮肤相贴处冒出来。

    那少年颇感意外,但不见惊慌,仰着头,小声说道:“没有用。”

    谢燕鸿冷然道:“有没有用,这不就知道了?”

    刚才动手时不过是凭直觉,此时,见狄人箭矢刀尖俱都指着他,却按而不发,谢燕鸿心里渐渐有了把握。他捏着少年的双手手腕,刀架得紧紧的,扬声说道:“退后!”

    这回,不需要任何人翻译,狄人俱都明白他的意思,犹豫着看向他们的头领。

    谢燕鸿更有把握了,厉声喊道:“留下我们的东西,退后!”

    狄人竟真的驱马后退,谢燕鸿小声对那少年说道:“看来你不简单。”

    不多时,狄人驱马退后了好大一段距离,在远处虎视眈眈。谢燕鸿见长宁重新将长刀捡起来,斜背在身后,松了一口气,说道:“将这小子绑起来。”

    闻言,长宁走过来,直接将衣服下摆撕了,一根布条绕在自己的左臂上,用牙咬着死死绑紧,将血止住,另一根布条一分为二,将那狄人少年的手和脚绑紧,将他扔到马背上。知道此时,谢燕鸿才稍微放松一些,感觉到一阵眩晕袭来。

    长宁忙将他扶住,他这才发现,自己衣襟上全是血,抬手一摸,脖颈处一阵钻心的疼,那是刚才被刀划的,伤口颇深。

    “没事,”谢燕鸿摇摇头,说道,“得先把他们甩掉。”

    他们各自上马,狄人远远缀在他们身后,此刻他们唯一能走的一条路就在眼前了——百里沙海库结沙。

    “不能去,”那少年像货物般被放在马背上,硌得快吐了,大声说道,“没有向导,找死!”

    但马上的两人,谁也没回答他。走进沙海,还有一线生机,不走进去,才真的是找死。果不其然,他们策马踏入无边沙海,后面的狄人都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停在了沙海的边缘,踌躇不前。

    两人快马加鞭,马蹄扬起阵阵沙尘。

    这是谢燕鸿人生中第一次进入沙漠,刚踏入时,触目可见还有些嫩草零星洒落在沙间,再往深处走,就毫无绿意了。放眼看去,尽是起伏的沙丘,连绵不断。幸而此时是初春,尽管天气晴好也不热。

    只是风大,风掀起沙,直往人的脸上打。

    谢燕鸿想到脖子上的伤口,便学着长宁,将衣服下摆撕了,绕在脖颈上。他这时候才发现,脖子上的伤口血没止住,布条一绕上去,便被血浸透了。他突然意识到,从刚才起,长宁一直没说话,一声不吭的。

    他看向长宁受了伤的左臂,扎上去的布条也是被血浸透了,有血珠洇出来,缓慢地滴在地上,没入暗黄色的沙子里。

    “长宁!”谢燕鸿失声叫道,“你怎么样了!”

    仿佛慢了半拍,长宁甩了甩头,勒停了马,看向他,脸色发白,目光尚算清明。“太近了,”他哑着声音说道,“得再跑远一点才能停。”

    的确,得再往里走一点儿才安全。

    “你的伤怎么样?头疼不疼?如果支撑不住,要和我说。”谢燕鸿担忧地道。

    “没事,”长宁说道,“别怕。”

    那狄人少年在马上这样颠簸着,早就吐了一回晕过去了。两人也没打算顾及他,一路快马加鞭往库结沙深处走,就这样一路不停地跑了几个时辰,举目四望,皆是无边沙海,狂风猎猎,沙石磷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