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文心没听到回答,掀开被子颤颤悠悠下了床,看人的眼神不是很清明:“辰辰你怎么还不休息呀,别把身体累坏了,妈妈会担心你的,快回去休息,妈妈没事的……”
“辰辰……”柴文心走近了,握住柴思元的肩膀,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妈妈真的好担心你,你快点好起来吧。”
柴思元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刚烧热的水壶,对上柴文心关切的眼神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同时又觉得讽刺至极。
在他们眼里,从来就没有他的存在。
“你认错了,我不是江思辰。”
柴思元抓住柴文心的手,一点点推开了,柴文心愣了愣,像是魔障了一样,激动地推了柴思元一把:“你不是辰辰!你是谁!”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下推得柴思元毫无准备,整个人倒退着向后栽去,手里翻开的滚烫热水全浇在了脸上。
病房里的动静惊扰到了外面值班的护士,护士们推门进来的时候被吓得直喊:“医生!快叫医生!!”
“患者大面积烫伤,快去准备抗感染药止痛药和麻药,急诊医生手术室准备!快!”
慌乱中,护士给柴思元注射了麻药,在麻药的药效下,柴思元的意识逐渐模糊,那一夜具体是怎么度过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推进了手术室,一把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在他眼前闪过。
齐慕的呼吸声都带着颤音,他读过那么多书,却依旧无法想象,滚烫的开水倒在脸上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那个时候,”齐慕声音沙哑地问:“是快要过年了?”
柴思元‘嗯’了一声。
齐慕想起之前他问柴思元耳朵上的伤怎么回事,又想起那天,王岳川跟他说:“思元刚转到我们学校的时候头上是包着纱布的,一整张脸都包着,就漏了双眼睛出来。”
他们是在初一上期分开的,距离过年没几个月了,所以,那一年的除夕,柴思元是那样过的吗……
齐慕只觉得心脏剧痛无比,眼睛酸涩得很,但眼泪却流不出来。
“那,后来是怎么……恢复的……”他问。
柴思元:“皮肤移植手术,医生说还好及时做了清理治疗,皮肤没有溃烂得太严重,做完皮肤移植手术后,又去整容医院调整了几次。”
所以后来再见到柴思元,齐慕无数次觉得他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很像,可不论他怎么看,又都觉得不那么像了。
就因为这一点,他不断否定自己的判断,告诉自己,这是两个人,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同时他也告诉自己,当初他们分开得这么决绝,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见面了,又或者像秦燃说的那样,见了面以后,一定会把那个人揍一顿。
然而老天就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一样,柴思元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生活里,而他,没认出来。
尘封已久的记忆罐子被摔碎,真相就在眼前,再也不能视而不见,齐慕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既然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不是没跟你说过……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柴思元心脏一紧。
“还有,那天你跟我告白又算怎么一回事?”齐慕侧首看着他:“你当时,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跟我说出的那些话,又想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回答你?”
“从一见面你就在骗我,告白的时候也在骗我,直到今天,我如果不问你这些话,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骗下去?”
齐慕冷笑一声,眼睛起了一层水雾:“你真的觉得我蠢到家了是吗?”
柴思元哑声道:“不是的。”
“那是什么?”齐慕反问。
“柴思元,当初你说要走,我让你走了,可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第56章
柴思元艰难地上下滑动喉咙。
酒店房间的灯很亮,光投射到地板上,再折射进眼睛里,亮得有些刺眼。暖空调的风口正对着沙发,热风吹在脸上落在脖子里,让人觉得燥热,出风的嗡嗡声也让人觉得烦。
齐慕起身找到遥控器,把空调给关了,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
“柴思元。”齐慕随意抹了一把脸,在床沿边坐下,两个人面对面一高一低坐着,鞋尖碰到了一起,被玄关处的小灯照亮。
柴思元抬头,声音沉甸甸地:“哥。”
齐慕:“你现在能告诉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走吗。”
这个问题是怎么也逃不过的,齐慕从那个时候记到现在,记了三年,而柴思元从打算回西宁找齐慕的那天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找出来,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柴思元的嘴唇动了动,齐慕一直在看着他,仿佛想将他看穿一样。
“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恨死你了。”齐慕说。
柴思元咬着牙点头,声音颤抖着:“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齐慕骂他:“你知道什么?知道我因为要养你,觉得累?知道你被领养了,我会很轻松?还是你知道,当你跟我说你受够了,太累了的时候,我恨自己太没用,恨不能一头撞死!”
齐慕一说起这些,柴思元的心就疼得厉害,这些年他总是会想起那个时候,他跟齐慕说的那些,决绝的话。
从小到大,不管生活有多艰难,齐慕总是会把最好的第一时间给他,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齐慕却真的把他当作亲弟弟来照顾,在那些难捱的日子里,他们像马路边的流浪猫流浪狗,坚强地长大,受伤了就互舔伤口,再也没有比齐慕更好的人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他却说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
柴思元手指动了动,想去牵齐慕的手,但当他看见齐慕发红的眼眶后,手怎么也不敢伸出去。
“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伤心了。”
有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齐慕点头:“是你的错。”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不是说你走了,就会过上好生活吗?”齐慕指了指柴思元满是针孔的手背,然后又指他的脸:“你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