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辞手还维持着半抬的姿势一时忘了动,容炀拿着一瓶酒精和白纱布又回来了。
“你身体状况不好,平时注意一点,轻易不要让自己受伤流血。”容炀一边用酒精给他洗伤口,一边说。
他的语气太过郑重,听起来甚至像个严厉的警告,傅宁辞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是苏姚姚和你说什么了?”
容炀没回答,继续给他擦着伤口,看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最近话怎么这么多,其实没什么,就是晕了两次。估计是加班太久了睡眠不足,没什么大事,我又不可能死。”傅宁辞继续说,“而且流点血也没什么嘛,你没献过血吗?促进血液再生的。况且我这个好得很快,你别包,最多半个小时就恢复了。”
他干笑两声,但容炀毫无反应,傅宁辞心想玩笑只怕是开大了,正尴尬着,旁边病床上忽然有了响动。
张明眼睛睁开了,但没有聚焦,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紧接着,他的脖子很僵硬地扭动了一下,手伸出去抓住笔,开始在纸上画图,他的动作很诡异,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一样,但是速度很快,半盏茶的时间就画完了四幅图。然后,张明就像被抽了魂,手一松,笔掉了下去,身体往后一倒,瘫在了病床上。
傅宁辞走过去顺手扯过被子往他身上搭了一下,将那几张画纸抽了出来。
“倒地上的是张明,他这个时候只能听见声音,所以背后是一个黑影。”傅宁辞靠着病床的栏杆,抬手又换了下一张,“他直接越过张明走了,完全没有伤他……咦。”
容炀正在整理纱布和酒精,“怎么了?”
傅宁辞说话时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画上的图像,刚刚一点血迹从没有愈合的伤口渗透出纱布碰到了画纸上,一道极弱的光像一颗流星一闪而过。
用回溯法还原出的场景虽然只是图像,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复原实际的状态。傅宁辞一下子愣住了,他太过诧异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容炀的瞳孔倏地收缩了一下。
他试探着用血往余下的三张纸也沾了沾,全都有细小的光芒闪过。他皱起眉,把那几张纸对折一下,又用白纸做了个信封把它们装进去,拉开了病房门。
“不用你。”他冲孟轻挥挥手,把那两个正在联机打游戏的实习生揪过来,“你俩有谁会飞吗?”
“我。”其中一个举了下手,“我是鸦族的。”
“把这个带回去给局长。”他将信封递过去,“动作快一点。”
那只乌鸦精虽然上班不认真,但是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一只乌鸦飞出来火箭的架势,二十分钟后,傅宁辞就接到了苏姚姚的电话。
“是有灵力吗?”傅宁辞回到病房接起电话,不等苏姚姚开口就问。
“是。”
“谁的?”
“禄存星君。”苏姚姚自己似乎也不太相信这个结果,“我刚去过星灵谷了,有感应,禄存石亮了。”
“还真是。”傅宁辞揉揉太阳穴,他们彼此间的灵力相通,他刚刚就感觉到干尸的身上带着点灵力,却又不是他们这几个里面的任何一个,“那什么,我再确定一下,咱们不能随意干涉人间的事,也不能去人族做官吧?”
“是啊。”苏姚姚答完,又迟疑了一秒,“理论上来讲应该是,至于有没有过特例,我也不知道,主要是谁也不记得了。”
傅宁辞是轮回里走过一遭记不得前尘往事了,其它几位大约是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再次苏醒之后对大战前的事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连杜若恒找到他们也是通过灵力的感应。
“不过他肯定不会是禄存,灵力太弱了,我估计他应该是身上有什么器件封存着禄存的灵力。”苏姚姚继续说。
“怎么越搞越麻烦了。”傅宁辞嘀咕道,“还送灵力,这总不能是他的什么旧情人吧?”
“瞎说什么呢,你当人和你一样啊。哎,对了,你和你旧情人处得怎么样?他档案已经调过来了,你明天还得去签个字,别忘了。”
“你才瞎说呢。”傅宁辞心虚地捂住听筒,看了容炀一眼。容炀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好了,聊正事。”傅宁辞咳嗽两声,“我本来一直在想,姚恪为什么入魔以后还能维持神智清醒,现在看来应该是有灵力在身的原因……奇了怪了,灵力可以让魔保持清醒,以前也没听说过这种操作啊,这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
苏姚姚声音透着点无奈,“岂止你,我也没听过,楚姐和卫顺成也问了,都不知道。只能等这段时间忙过了,去翻翻藏书阁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嗯。”傅宁辞应了一声,“那现在咱们情况就被动了,张明这里也没什么别的线索了,公安局的排查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估计彻底入魔以后直接隐身了,你还指望一般的人民群众能发现呢?不过我已经通知公安局戒严了,有任何异常情况马上汇报过来。”苏姚姚像是在走路,电话能听见她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
“你现在没在办公室吗?我怎么听着你那边这么吵?”
“我去一趟档案室,查一下登记在册的阴阳眼有多少,先安排到各个主干道去,再每个巡逻点安插几个外勤,看能不能找到他。”苏姚姚过了几秒才答他,“这边我负责,你先下班了吧,不用过来局里了,现在能办的就这么多,你来盯着也没有,我守着就行,反正你假也没消,有进展了我再联系你。”
傅宁辞诧异地一挑眉,正觉得奇怪就听见了苏姚姚下一句话,“哦,对了,这马上年终了,妖族鬼族还有各家的报告也都送上来了,我实在不耐烦看,也一直压着没往总局报,上面催了好几回了,说是北分局已经交了。他俩怎么这么不是东西每次都这么积极……我已经让人整理发你邮箱了,要不今晚你审一下?还有这两个月你不在,局里的账目我也没看过,后天就得交到财政去报销了,你看……”
“这就是你说的下班?”傅宁辞笑一声,“我是说怎么大包大揽地把案子接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行,那案子你先负责吧,有任何进展了你就联系我。其余的我今晚回去处理。另外,我已经安排曾豪轩去查他的生平了,要是那边一直排查不出来,就看能不能查出刺激他入魔的原因,找到执念所在咱们再想办法。”
傅宁辞挂了电话,把张明这边的事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又恐吓了两个实习生不准上班玩手机,就和容炀一块儿离开了医院。
容炀像是有什么心事,略有些走神,到了停车场,傅宁辞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
“抱歉。”容炀笑笑,“有点累,没注意。”
“没事儿。”傅宁辞注意到他脸色的确有些苍白,“你住的地方定了吗?我送你过去。”
苏姚姚走的时候已经把容炀的行李放到了他车上,不多,只有一个旅行箱。
容炀打开手机看了看,报了个酒店的地址给他。
“你打算一直住酒店吗?”傅宁辞发动了车,开出一段路才假装不经意地问。
“上次报了道就去岗前培训了,也没来得及,我过两天再出来找房子。”
“哦。”傅宁辞点点头,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忽然说,“要不你住我家吧?”
容炀还没回答,他便又自顾自地解释,“反正我爸妈都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住,空着也是空着。民研局那片儿又是老城,房子真不好租,你要租得太远了吧,市里这么堵,天不亮就得起……”
傅宁辞在旁边说个不停,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他一紧张话就特别多,这么多年了,总还是这样。
他说了半天,见容炀毫无反应不由气闷,声音也低下来,“问你呢?去不去?”
容炀迟疑良久,终于还是说,“那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