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明 第25节(2 / 2)

藏明 叶莞 2798 字 6个月前

    “那就是说,我还能日日看见他,多谢星君了。”夏启笑笑,“还请星君动手吧,天快要亮了。”

    禄存叹一口气,“此法还需要个媒介,文王身上可带了什么器物?”

    “这个可以吗?”,夏启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

    禄存看了一眼,点头,又问,“魂魄取出后半个时辰,身体就会化作粉末,需要我替你收起来吗?”

    “不必了,星君将它送下山去罢。山下想来已经有丞相的人了,他们见我死了,也可回去交差,免得日日在山下,扰了星君安宁。”他又朝禄存拜了一拜,“子恒知道我来了常右山,必定也是会寻来的,到时他若有冒犯星君的地方,还求星君不要与他计较。”

    这是夏启最后一句话。

    取魂魄的过程,比起人皮画来,实在没有什么可怕之处。但夏启所承受的痛苦,想来并不会更少。

    他额头上冷汗直流,混合着未干的血迹,死咬着牙关,一度痛得要昏迷过去......

    渐渐地,呼吸变得越来越弱,手指无力地摊开了,夏启倒下去,虚空中却出现了他的人影,飘进了纱帘后,落进禄存拿着的玉佩里消失不见了。

    刹那间,环境又变了,这次禄存背对着他们,面前是立着一张巨大的贴了符铜镜,而镜上正是傅宁辞当日在器灵中看见的姚恪上常右山的情景。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傅宁辞听见禄存说,“你所求之事,明日自会有分晓。”

    禄存看着姚恪离开,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玉佩,他迟疑了一瞬,右手指尖点上太阳穴,身体僵直了一瞬,而后指尖带上了一点光,他把那光亮也送进了玉佩里。

    玉佩晃悠悠地飘出窗外,融进了夜色当中。

    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散落的光点又聚集在一起,变成一团小小的亮光,被苏姚姚接住。

    傅宁辞忽然懂了,这并不是禄存真正的灵力,而是他关于此事的记忆,因着是禄存的一部分,里面夹着一点灵力罢了。禄存为什么要这样做,在他们找到他之前不会有答案,或许他只是觉得目睹一双有情人受苦,对自己来说也并不是愉快的事,还不如忘了。

    他当日疑惑,为何灵力如此微弱,却可以让姚恪变成后面近乎不老不伤的状态,现在才明白过来,支撑着姚恪其实是夏启的魂魄。

    苏姚姚抛出一张照明的符,结束了这种伸手难见五指的状态。

    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姚恪身前有个影子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他们遍寻不见的夏启。

    在姚恪等待他的岁月里,他一直和他呆在一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看着姚恪为自己守墓,行尸走肉地度过每一天,又看着姚恪将剑划上手腕与脖颈,一心要离开这个没有他的人世。夏启想阻止他,想告诉他,“子恒,我就在这里。”但他无能为力,他甚至连离开姚恪体内,让他可以痛快地死去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姚恪放干了自己的血,用那样疼痛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禄存大概也没想到的是,夏启魂魄制成的法器,竟然会让姚恪的魂魄都被留在了尸体里。

    姚恪就那样呆在黄土下,等着夏启,等着这个十四岁时雪地中背起他的人,十七岁时赠他玉佩的人,二十岁时赶他离开的人,他的心爱之人,有一天能够经过他的墓前。

    不会有那样一天。

    姚恪等了夏启多久,夏启就陪了他多久,他们日日在一起,永远不相见。

    直到天枢的剑光,刺破了姚恪的心口,他的魂魄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姚恪面前。

    隔了千年,他们终于见面,最后一面。

    姚恪身上的魔气顺着天枢剑刺破的伤口慢慢散出,他的神志逐渐清明。

    他看见了夏启,他的脸上浮现出虚弱的笑意,伸手想要去碰他,却发现自己抬不起手臂了,魔气消散,他的身体正在飞速地变回干尸的状态,他只来得及动一动嘴唇,“殿下......”

    这是初见时,他说的第一句话。

    黑暗的宫殿里,夏启提着一盏灯笼而来,温柔地问那个发抖的少年,“你怎么哭了?”

    当时,他可以握着姚恪的手,告诉他,不要怕,有我在。

    而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恪的皮肉腐败,一滴泪顺着干瘪皱褶的眼角滑落,他想替他擦掉眼泪,“子恒,你别哭......”

    他的手却穿透过姚恪的身体,他只是魂魄,如何碰得到他?

    千年的执念,才让干尸变成了魔,从魔回到干尸的状态却只在片刻间,甚至不够说完一句话。

    夏启跪在姚恪身边,用手在虚空中一遍一遍抚摸着他生气全无的面颊。一点也不在乎面前是丑陋而衰败的尸体。

    爱人怎么会腐朽呢?他们永远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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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还有一章第一卷 就收尾哈,(这次是真的,因为我已经写好了)

    第34章

    “真是作孽。”傅宁辞叹了口气,拿出一个瓷瓶,轻声念着什么,夏启的魂魄逐渐缩小透明,虽然一直看着姚恪的方向,还是被吸进了瓷瓶中。

    傅宁辞走过去,在姚恪面前蹲下,闭上眼睛,神情却异常严肃。终于,他舒了口气,伸手猛地从姚恪的眉心处穿过,再取出时,指尖虚虚合拢,似乎拿着什么,也装进了瓷瓶里。刚才颤个不停的瓷瓶终于安静了下来。

    “别哭了。”他这才睁开眼,回过头对孟轻道,“洗把脸收拾一下,叫人来把办公室扫了,三染市那边还有几个手续要补,现在都快六点了,你过去也差不多赶上人家上班。”

    他站起身,顺手把瓷瓶装进大衣兜里,又指了指宋之舟,“曾豪轩,你把他记忆消了送回去,再找两个匠人来修楼梯,完事儿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苏姚姚等他俩离开,一脸警惕地问他,“你想干嘛?”

    “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傅宁辞随口道。

    “别给我开玩笑。”

    “我真的困死了。”傅宁辞干笑一声,无奈道,“行了,你不是说你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