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家瞳离开之后,曾艾琳把大门关上并上锁,接着慢步走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双眼看着房门。
其实她隐约发现了,家瞳的双眼下开始有一圈淡淡的乌黑色。曾艾琳不禁思考着。
是因为要照顾自己的缘故吗?所以才会都没能休息好?而且,她的时间除了上班之外,剩下的空馀时间都花在自己身上。即便她的性格有缺陷,但或许她也是有其他朋友要找她一起出去呢?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只能拒绝朋友的邀约什么的……
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自己身上,真的好吗?她觉得,不值得。
她不值得家瞳花这么多时间。她想过好几次,如果自己也——死去的话,家瞳有没有可能就没必要这么疲惫?
曾艾琳缩在被窝里,兀自思索着,感觉到了一丝痛苦。声音哽咽,如同受伤的幼兽,她缓缓开口。
这一次,在她终于情绪崩溃的情况下,她最后说出了这些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许是过久没能开口说话的缘故,哽咽的声音中带点嘶哑。
「……不、值得,啊。我真的、不值,得啊。家、瞳。」她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不是年幼时的亲暱称呼。那个称呼,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过于疲倦的她,不知觉的陷入了沉睡。
在梦里,她就像是十七世纪的一位欧洲无辜女性,人民被许多教会灌输着身边藏匿着许多象徵邪恶的巫师和女巫,因此她被教会骑士抓捕,被人民送上火刑场,被教士们大肆宣扬着莫须有的罪刑。
——对女巫的死亡审判,便是以纯净的烈火吞噬女巫的邪恶。
手脚被粗麻绳索紧紧綑绑住,而失去了任何知觉。
脚底下的柴火被燃烧,一股炙热的温度不断从脚底向上延伸,难以忍受的热度,逐渐淹没她本身。
最后,竟然感觉到一股温暖。
忽然之间,她贪恋起那份温暖。
「喂!艾琳!喂!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艾琳!给我清醒一点!」
有道十分耳熟的声音传进耳里,她艰难的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她的脑袋浑浑噩噩的,眼皮却沉重的想睁开也睁不开,透过那道狭窄细长的模糊视野里,她似乎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
紧皱的双眉,双眼里有担忧和不解的情绪交合在一起。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腕和双腿有一股刺痛感以及冰冷,同时额头上似乎一抹冰冷的感觉。
「艾琳!喂!你给我撑着点!救护车马上就来了!」那道声音与以往的平淡不同,虽然同样的冷静但依稀能听得出慌张,她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那个人情绪起伏这么大的时候。
最终,她还是没办法再专注精神,昏睡了过去。
当曾艾琳再度醒来时,第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雪白,耳边还有心跳侦测仪的声音,脸上好像还掛着氧气罩。她神情茫然地看着天花板,隐约能嗅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作起来。
我现在在……医院?
缓缓转过头来,便看到家瞳正坐在窗边,手上仍然是拿着那本不离身的数独本,但是却偏着头,左手撑着头的看向窗外。
她似乎看见了——高中毕业典礼那天的家瞳。
在那个时候,家瞳正思考着些什么,她一直都不曾了解过。而这时候的家瞳,又在想着什么呢?
曾艾琳试图开口,但声音却因为氧气罩而听着含糊不清,甚至音量小到听不见:「……」
家瞳像是听见声音似的转过头,看见曾艾琳清醒后,立刻起身走到病床旁边:「有哪里不舒服吗?或是,哪里还在痛?」曾艾琳看着家瞳那张有些阴沉的脸后,一时间不敢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家瞳按下旁边的护士铃后,说:「总之,先给医生检查一下。你现在的状况可能需要躺几天,我等一下再跟店长请假几天。」语毕,家瞳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点不稳定,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冷静一会后把椅子拉过来坐下。
「……如果你是因为觉得自己是负担的话,那我必须和你强调,你不是负担。你不会是我的负担,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你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刚刚那些话你就给我听进去,给我记到脑子里跟心里。我不会再说第二次了。」曾艾琳看见家瞳双眼里的认真,默默地点了头。
「那如果你是觉得我给你带来了没必要的负担,你先给我听清楚,是『我』给你『带来负担』的话,你就直白、明确的告诉我。说不了话或是不想说话,就写字或传讯息给我。我看到了听到了,就会离开你,懂了吗?」曾艾琳愣了一下后,再次缓缓的点了头。
然而,家瞳挑起眉头的看着她,一时也拿捏不定曾艾琳是真的有没有听进去。随后她深叹了口气后,双手抱胸,无奈的说:「真是的,我可是还没泡咖啡给你喝啊。原本说好的事情没有做到的话,我会很不爽,非常不爽。而且,」家瞳忽然笑了一下。
「我肯定要让你品嚐到,不喝第二次就会后悔一生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