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地抱住夏久,每一处力量都能感受彼此的安心,没有人为他们鼓掌,没有人为他们唱歌跳舞,这里只有两颗心紧紧依偎的跳动声。
「一定要去美国吗?」
秋记从座位上站起来,瞪大眼睛问臭脸记者,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和他见面,却得知这种消息,以为只要给什么巫师下个咒语就可以,现在这截稿紧急时刻,怎么可能有时间飞去美国。
「当然,而且听说再不去就不知道她会搬去哪了。」
「大泽,下个月,我下个月底就去,好吗?」
「说过我叫太泽,到底要讲多少遍?」记者脸更臭了,拿出一张写满英文的信,秋记拿起来读了一番。
「说解除魔咒需要两年?怎么可能让我事业停摆两年?还有其他办法吗?」
「那你等死吧。」
太泽拿起公事包转身离开,秋记赶忙跳上去抓住他的手。
「在哪?我去!」
「用口头说你绝对找不到。」
「我手机有地图,现在人不需要太多智慧!」
「喔、好呀,在西谷三村旁边有一个小西西里村,进去之后有个圆环,从有黑色树皮的树那条小路进去,转弯后再经过三棵树,在走大约十步左右,不多不少就是十步,多了就到不了,下头有个地窖……」
「行,别说了,你要带我去吗?」
「你可以请神去比较方便。」
「别这样,都认识几年了,你是我大学同学不是吗?拜託……」
太泽叹口气,双手插胸骄傲地咳一声,算是给了回覆。
这真是难以啟齿,昨天才说要和夏久在一起一辈子,今天就告诉他要去美国两年,谁会接受这种事情?秋记蹲在夏久家的阴暗角落,安静地等他忙完公事,在悄悄地移到身边,在耳旁把事情全说出来,夏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惊呼着。
「美国?」
「嗯,那个有自由女神的美国。」
「这么远,要我和你去吗?」
「可以吗?」秋记听到开心的欢呼。
「你甚么时候要飞?年底吗?年底我有年假了。」
「不是,是下个月。」
「这么突然?」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这样根本不可能临时请假。
「还有就是……」尷尬的秋记搓着双手傻笑,夏久似乎能从眼神中接到一点讯息,点点头拍他的肩。
「要多少钱你说吧!」
「不是,我有钱,想和你借……」
「和你借两年的时间。」秋记比出二的手势,夏久嘴巴上的饮料瞬间洒出来。
「你要去两年,不是一礼拜?」
「整整两年。」
「不回来?」
「难回来。」
「你愿意……吗?」秋记把愿意后头的字讲得模糊不清。
「愿意什么?」
「等我吗?」
「当然会等,只要你能好起来,在久都愿意等。」
秋记环抱住夏久,没想到最怕的难关就这样轻易过去了,虽然难逃被八宝臭骂一顿,但也顺利用出国深造理由来和出版设暂停合约。
最后,秋记订了两张机票,但另外的座位不是给夏久,也不是那臭脸记者,更不是八宝,而是为了没有答应自己请求的高生,他衷心期望自己有天能说服坚持的高生,当初是自己把他拉进这诅咒里,如果能一起去的话就可以一同从里头逃出来,或许是罪恶感作祟,秋记每天都过得很惶恐。
但他所怕的那一天终究是来临了,原来高生早在和秋记见面后的隔天,身体突然恶化就于家中安稳去世。彷彿高生还调皮地开秋记玩笑,让他是最晚接到讣闻的人,就像在死前赌一把,赌着这样是否秋记就无法抽空前往葬礼,就算知道他心里肯定会咒骂自己,还是坚持嘱咐家人如此做。
因为,太不想看到秋记难过的脸孔了。
很可惜,高生输了,秋记面无表情地套上黑色西装,来到了那哀伤庄严的丧礼,不愿意任何人跟在身旁,也不愿意有人和他说话,坐在最后排的位子,低下头不敢看到遗照中高生的眼睛,也不敢留下一滴眼泪。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帮我拉一下裙襬吗?」
前面有位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因为黑裙卡进轮子里导致无法转动而请求协助,秋记愣愣地抬头,吃惊地站起来,眼前正是当初因为手指作用而成为植物人的那个女生,现在虽然仍需要轮椅辅助行走,但整个人气色恢復相当良好。
赶紧绕过椅子,蹲下来拉出裙襬,甚至帮忙推向遗照前好让她可以替高生捻香,结束整个流程后,见她要自己推轮椅离开会场,秋记连忙跟上去推轮椅。
「谢谢你,你人真好。」
「有家人来接你吗?」
「我是自己搭计程车偷偷跑出来的。」
「那我送你去计程车站。」
「谢谢,你是高生的……?」
「我是他高中朋友。」
「好巧,我也是。」
她的长发随着迎面而来的风飘逸,散发出一股果香,以前高生常常称讚她的香味,还有那细緻的五官、白晰的脸庞,总是透过黄昏的光痴呆地盯着相片,一脸销魂,和别人炫耀,现在脑中都能浮现当时高生的声音,如此开心,如此有活力。
「他真得很喜欢你。」秋记在她后头轻声说着,女生满脸疑惑地看向秋记,但不久后就笑了出来。
「我知道。」
「很喜欢、很喜欢你,就算到现在也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说出高生的心情却像扯动着自己的心般,秋记边说边流下泪,撇过头吸上一大口气来让自己冷静,女人递给他一张面纸。
「你也很喜欢他,不是吗?」
这句话让周围的气氛凝结起来,秋记吸不到一丝空气,使力抿着唇却仍然无法忍住发抖,脑中的思绪缠住呼吸到快窒息了,泪水从酸涩的眼中坠落,秋记微微地点点头,说不出话,实在说不出,只能让情绪压缩在脑中,胀到疼痛。
喜欢。
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什么是忌妒,不知道爱人的感觉是什么,让秋记错过了好多,为什么当时会给他手指?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止让高生恨这女人?为什么看到高生痴狂感到反感?都很简单说明了一件事,但现在来不及了,一次毁了和手指不相关两人的人生,谁也来不及爱谁。
现在回想过去,那段高中生活在回忆中总是特别深刻,放学后,高生总是窝在靠墙的座位上,夕阳在他那极短的发上闪闪耀眼,转头对着秋记说了一句话:「你不会爱人实在太可惜了。」
或许迟了,或许没救了,秋记哭红着眼走在回家路上,皮鞋因为走太多路,压迫到指头而破皮,好痛,脚好痛,心也好痛,秋记忍不住蹲在人行道大哭起来,谁的眼光都不想在意,现在只想要好好痛哭一场,明明是夏天,却还是感到冷。
秋记一滴一滴泪水流在袖上,怎么也停止不了,突然感觉有阵风下来,被一件大大的西装外套盖住整身,有个人的臂膀撑住那虚弱的身子。
抬头一看,是夏久。
应该是在附近的街上等很久,夏久神态疲倦却仍然硬撑着笑容,将秋记扶起来,拿出卫生纸替他擦去眼泪和鼻水,秋记只能傻呼呼地凝视夏久,愈看愈心疼。
「不要对我这么好。」发抖地说话,如果这一份爱又从手中消失该怎么办?
「我心疼你,心疼你总是埋了太多秘密在心里。」
原本橘澄澄的天空已经转为静下人心的靛色,一排路灯逐渐亮起,店家的灯饰开始闪烁,街上路人也多了起来,每个人的脚步都匆促,他们都急着回家,都急着去赴约,都急着去见自己最爱的人。
秋记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能有一个目地活在这世界上,一个就够了。
我爱你,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也爱我。
当他心里如此哀求的时候,夏久的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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