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正是真树的母亲,祂的神情并不是想要抓交替,而是单纯的思念儿子。
「墬入地狱的亡灵是不该接触活人的,你快走吧……在地狱门关起之前,不然你就要形神俱毁了。」明当时对那女人这样说着,而所谓地狱在受尽苦头,还尽债后可轮回再投胎的,但是若是擅自逃地狱,便在地狱门关起后没能返回,那么就会化作荒魂
,永永远远消散在天地间,无处轮回。
真树的母亲是被桥姬召唤出来的,她只是被利用,却没想到自己差点杀了儿子。
女人停手,不再招那隻苍白的手,慢慢的开口:『我不怪他,叫他别自责,那是……她的错。』
明有听却没能懂,但是他只是默默的点头,说自己一定会和真树说这件事情的,女人一笑便消失在空中,红色的锁链鏘鏘作响。
和他死去的母亲不同,真树的母亲很温柔,明的母亲总是不茍言笑,用着严厉的眼光审视着他,对于一个幼小无知的孩子总是冷嘲热讽。
明永远记得那天下午,老师的讚美令他掛在心上,甚至等不及想要和母亲分享自己的欣喜,回到家中便扭捏的走到母亲身边,开口说:「妈,老师说……说我花插得很漂亮,是学校里最厉害的,这次也拿了第一名。」
母亲没有理会,只是在无名指上涂上鲜红的口红,抹在自己惨白的唇上,镜子中的母亲亦是面无表情,夕阳打下的阴影更令人感觉到严肃。
一切的期待都在转瞬间化为空虚,明低下头便准备走出房间。
终于,那冰冷的语调从女子的嗓子发出,「耽搁于生外间事,就不怕末了前途?」对明母亲来说,明什么都不会,从小尽爱那些插花、唱歌和传统舞蹈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对她来说那就是种用色相博欢的女人在做的事情。
但对明来说那是种忘忧的兴趣,这样的想法到最后仍没被认同。
那女人死了,在出门时被袭击了,那袭击者正是狐仙,家里奉赐的神仙竟然会反过来攻击家里的人,当时明在场,他很清楚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当时他母亲手中正拿着汽油,哭喊着:「你长得跟她一样,不要骗我了,你才不是我腹中的!」眼看打火机就要点下,明的母亲竟然爆炸了,内脏直接喷洒在地板上,血流成河。地上的心脏就像是被捞上岸活跳跳的虾子,不断的收缩着。
一双金色的双眼正盯着明瞧,那是一隻银白色的大狐狸,刁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女人头颅,甩动了两下,便将头吞进腹中。
那样的妖怪从来没看过,明吓得双腿直发抖,泣不成声。
『你就是铃木家的长子阿……哈哈,是个还在流口水的小鬼呢。』那狐仙的声音在空中回音着,更是有种雄伟与威严在,但语气间却存在着藐视。
「啊……啊啊!」即使跑不起来,明也用爬的想要脱离眼前的嗜血狂魔,但是这反应却让身后的大狐狸大声的笑了出来。
『你这人类,很恐惧本座啊!我还以为铃木家是多有勇气与胆识的,看来不过是泛泛之辈。』
不管是何等的奚落,明已经听不进去,只是努力的想要站起来,逃离那恶梦。
『不过既然都到人间,就是要做乱呢。』语落,白色狐仙化为一道光,贯穿了明的身体,而明也因为剧烈疼痛而呕吐出了许多液体,一看才发现那黑色的液体如墨水般得深,那是一种秽气,被神明復生就得要保持纯净的一切。
从那刻起,明就成为了狐仙的復生者,有着狐仙的灵力,代价却是一个母亲。最后遇上了家破人亡,却世代有驱魔神力的千叶诚,神仙有些是驱魔师的帮手,有些却是服侍驱魔师的,和诚递下了约定,诚成为了明的主子。
明有时候会后悔让母亲死去,有时候却又觉得那样的人活在世上终究是不会改的。
不管想法是哪个,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回来的,想再多亦无用处。
明闔上了眼,微风吹拂在他脸上,庭园中的草也随着这阵微风左右摇摆,发出沙沙声响,明灵敏的鼻子嗅了两下,空气中瀰漫着青草香,就像真树身上的味道。
※※※
星期六的早上,真树换上了橘色的外套,穿上了一条白色的七分裤,鲜艳的搭配令他看起来颇有青春年少的感觉,和平时的黑白搭配不同。
或许是因为今天要见的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亲人,所以才想让父亲和阿姨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欢乐的好孩子,顏色搭配上还是亮丽些好。
他整理了头发,便背起侧背包,包包里面只有放了他的手机和一台爸爸在他十四岁生日送的照相机,而真树希望可以用照相机把孩子成长的过程纪录下来。
这时,真树忽然想到昨天来到自己家中的诚,当脸色正红时,忽然发觉到玄关口放着一条白色的项鍊,那条项鍊与诚当初送自己的一模一样,但现在这个不知怎么的顏色竟然黯淡了。而那新的项鍊旁边留着一条绿色的纸条--「戴好它。」信上是这么写的。
真树没有犹豫,便把项鍊戴到了自己颈子上,将旧的取下。
在那之后他便出了门,走到了车水马龙的路上,星期六的早晨没有急忙赶着去上班、上课的人们。真树走到了附近的电车站,目标是距离这站有五站之远的大名医院。
和平时一样,真树选了电车上角落的位置,一个人闭目养神,而他想到昨天平介和自己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总是被那傢伙耍的团团转,平介前天根本没有传简讯给自己,更没有到公园去。
想到这里真树有些气愤,但是却有觉得不寒而慄,那么那封简讯究竟是谁传的?
在懊恼之馀,电车上的女声已经唸出「大名医院」的名字,提醒要下车的旅客注意左右的门会打开,也提醒那些在电车上昏昏睡去的旅客要赶紧下车。
真树下了电车,便照着地图走到了大名医院,这间医院并不大,和一般看到的一样,算一算大概只有十七到十八楼高,而阿姨正在十四楼的第十九号房间,想到这里真树有些不舒服,习俗上无论是「4」、「9」、「14」、「19」都是非常不吉利的数字。
他笑自己迷信,但是这种是经验累积下来的,每次分配到这种数字都意外的衰。
医院中有四台电梯,他搭着其中一台顺势向上,看着数字从一到了十四,心里难免有疙瘩,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电梯外。
走出电梯外的真树立刻驻足,第十四层楼瀰漫着乌烟瘴气,前方竟是紫黑色的烟,前方的路根本也看不清楚,真树怀疑这楼失火了,但是那烟却也没有难闻的瓦斯味,或许是东西在背后搞怪。
『我的孩子……呜……呜……我的孩子啊!』
在黑烟中有个女人正大声哭喊着,那声音悽惨至极,比将要生孩子的孕妇还要悽惨,那种哭喊令人不愉快的摀上耳朵,甚至有种想要乾呕的痛苦。
正当真树感到不舒服时,乌烟中串出一个有着女人头,鸟化为身体的畸形怪物,那怪物迅速的飞过真树身边,在经过真树时却又瞪了他一眼,『不是你……不是你!』
当怪物一离去,乌烟便散去,出现在眼前的场颈和刚刚毫无生机的感觉截然不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祥和,有几位白衣天使正推着推车,脸上掛有微笑的行走在医院里头,墙壁上淡粉红的色彩更是倍感温馨。
真树晃了晃头,将自己复杂的思想撇开,刚刚那或许只是路过的妖怪,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沿着走廊找到了十九号房间,敲了两下,便听见里面的人对话着。
「亲爱的,会是谁呢?」女人的声音细问着,男人省跃的站起,踉蹌的步伐急促的向门跑来,「一定是真树,他说今天早上会来看我们呢!」讲到这里,门已经打开了,真树被吓了一跳,便对着满脸笑容的父亲和躺在床上淡笑的阿姨打了招呼。
「进来进来,别太客气。」爸爸开心的招呼着,真树也靦腆的点了头,走进病房,一进去便看见躺在妈妈怀中的弟弟,他立刻噗痴一笑,指着那孩子说:「他长得那么可爱,才不像爸爸呢。」
爸爸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委屈的说:「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可爱的!」
看着这两个斗嘴的父子,床上的女子更是温暖的笑了,便抚摸了自己身边的孩子,「真是的,都要把小南给吵醒了。」他身上的婴儿有些不安的翻身着,小小的手不断的捏在自己母亲的手上。
真树走到了孩子旁边,「请问……我可以碰他吗?」在进来病房前他就已经用酒精消毒过双手了。
阿姨热情的点头说当然可以,当真树手一过去时,那娃儿的手就像是隻水蛭,紧紧的贴上真树的手,巴着不放,婴儿常有这种举止,这时你就会懊恼究竟是该让他这么抓着好,还是把手抽走好。
真树就这么让他抓着了,奇妙的婴儿也在碰触到真树的手指时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
「他好像很喜欢你呢!」爸爸讚叹着,想着自己之前在孩子面前扮鬼脸的时候,那孩子却嚎啕大哭,真是一点也不给面子。
待婴儿放开手之后,真树便拿出了照相机,照下这只有一剎那却永远无法回转的瞬间,人生每一幕都没有回头,只有不断的跟着时间向前走,等到有一天这婴儿长大成人了,唯一回忆自己幼年的方式就是看照片,想起许多过往。
真树看着自己数位相机中预览出来的照片,忽然愣住了,旁边的父亲凑过来看了一眼,讚叹着真树真会抓角度,拍起来真的很可爱。
或许是父亲没看到。
在这婴儿的白色衣服上竟然被滴上了两滴血,那血的样子在静态的照片上慢慢的晕开,变成一个女人嘶吼的脸。
这样子……不对劲,真树赶紧抬头看阿姨身上的婴儿,衣服上是洁白的,并未出像这种血滴。
他忽然想起刚刚在走廊上看到的东西。
曾经有人说姑获鸟会在找到的孩子身上留下两滴血……可能会将那被选中的孩子抱走。
他开始担心眼前这温暖的景象也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寧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