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管狐之肆最初的谎言
贴在真树颈子上的气息慢慢的冰冷起来,纤细的手腕交在一起,抱在真树胸前,而四周的不再是熙来獽往的欢乐情境,取而代之,便成一片死寂,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许多枯萎的花朵,正奄奄一息的,撑着体弱、纤细的身子,垂着头,悲伤的往地上看。
『你就是主子吧?』真树身后的人问道,而那声音一开口便让真树顿悟了一下,虽然声音是平介的但是说话的态度却是大相逕庭,光是这点就令真树怀疑这又是百鬼或是妖怪稿的花招。
但是他所注重的并不是身后这个人是平介,而是「平介」刚刚说了什么,「主子?谁的主子?」真树问道。
『看真树大人的样子,对这件事情似乎是千头万绪阿,这样好了,你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我可以帮助你的。』语落,平介发出了咯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真树澄思寂虑着平界所说的话,便回首,看见了平介的脸此时已经有一半化为狐狸,另一半还维持着人型。
平介的脸缓缓的贴上了真树,恶俄煞煞的双瞳忽然瞇起,弯曲成一条诡异的曲线,如两把刀刃,俐落的瞪着真树。
「你……是谁?是昨天在我们家屋瓦上的那隻狐狸吗?」真树竞竞业业问道,便退避三舍。
『是的,我是管狐,兴趣就是愚弄那些执迷不悟的人类,好比说你这个朋友。』管狐气势兇猛锋锐,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嘴巴露出的两条尖牙更是令人畏惧。
真树瞪大双眼,重复着管狐的话,「平介执迷不悟?」
『这就是人的情感,系绊着对方,就像是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把自己身边心爱的人都吸了进来,要说是好是坏谁知道呢。』管狐说话刻意回了个转,便说:『这个叫平介的人,心里有个很大很大的漩涡,正是因为你也掉入那系绊的漩涡,所以我才被引了过来。』
真树瞠目结舌的望着管狐,一下子哑口无言,听起来像是平介心里有很大的黑暗,才会心动意动,引来一隻不得了的妖怪。
『为什么真树不理我呢?难道我很讨厌吗?那个叫做诚的男人是谁,为什么真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眉开眼笑呢?这真是不公平,我好想杀,杀死那个男人,这样真树就没有别人了。』
『平介的心里是这么说的呢,真树大人……看来你是罪魁祸首。』
意思是正因为平介对于真树的执迷不悟引来了一个兇神恶煞的傢伙,这叫管狐的东西佔据了平介的身躯,甚至可以听见平介心里的呼唤,然后一点一滴的将这人类的三魂七魄吞噬到一点都不剩。
真树蹙眉,倏然从口袋中俐落的拔出一把匕首,笔直的抵住平介的颈子,便说:「把身体还给平介,不要再捣乱了。」
管狐貌似有些惊讶,却又咯咯的笑了起来,一下子整张脸都化为狐狸,张着血盆大口说:『如果你想伤害这小子的身体,那就从颈子狠狠的划开吧!』
管狐忽然向前扑,原本散神的真树及时反应过来,便侧了身子,脚奋力一蹬,便往后跳去,管狐见自己扑了街,有些恼羞成怒,再次弓起身子,准备再次扑杀。
真树在这样为难的状况下不好出刀,只好用双手抵住倏然扑上的管狐,他一个踉蹌便往后摔,管狐重重的压在真树身上,尖锐着爪子扣进真树的肉中,真树痛的大叫。
『平介一定很希望看到这样的真树,对吧?』管狐奸诈着说着。
真树奋力的抵抗着,但是身上的管狐更是力大无穷,真树髣髴被颗千斤大石压得动弹不得,他的抵抗就如无缚鸡之力,只能虚弱的哀嚎。
管狐舔了舔嘴唇,像是在霍霍磨刀,正准备让眼前这小动物便前肚中之物,但是管狐忽然又把脸变回了平介的模样,真树一点也不知道这狡猾的狐狸到底有什么打算。
管狐忽然歪了头,露出了平介常有的表情,笑脸迎人的说:『我可以吃掉真树吧?』
真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平介」,只盼能绝处逢生。
正当真树不懂「平介」话中之意时,「平介」忽然张了嘴巴,往真树的颈项咬了下去,原本真树哀了一声,以为自己的皮会被撕扯下来,但是平介反而是慢慢的用着湿润的舌尖从颈子开始舔到耳朵,便在耳朵中刻意打转了几下,曖昧的水声令真树倒抽一口气,涨红了双颊。
「平介……住手,拜託你快住手……」真树的哀嚎不再悽惨,反而是带点哭腔,苦苦哀求着。
平介整个人忽然愣住了,但霎时,他的双眼瞪大,露出了悲愴的神情,说:『因为我不是诚吗?真树是希望跟诚这样做吧?』
真树涨红了脸,一切思绪都写在脸上,但是他急着摇头说不是,而更诡异的是平介似乎是用着自己的意识在说话,但肉体却还是借给了管狐。
『我可以比诚更好的,所以拜託真树你看我一眼阿……』平介说着说着,忽然流下了眼泪,整个人抽泣了起来,真树则是眨巴眨巴的看着平介,顿时哑口无言。
真树怀疑对于一个朋友,能有这样的情感吗?而或许对于真树来说那种情感是发生在与诚相处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接过吻,意外地,充满惊奇的,甚至有相拥在一起的经验,那似乎都不太是朋友会有的情感,而不管是诚做了什么,真树也总是觉得自己一直都是站在远方看着他,那种感觉痛苦的令人窒息。
因为他完全不了解诚。
现在的平介呢?
是不是就是和真树有着相同的心情?
被压在地上的真树忽然掉下了眼泪,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平介哭泣的脸庞,自己两条眼泪也向着两侧流下,或许只是因为想起了那种痛苦的感觉,感到同情,也是因为不捨看到平介的眼泪。
「平介你一直都很孤独吧?因为你说,我是你上高中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却……」真树喃着,他忽然间坐起身子,紧紧的将平介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对不起。」他轻声说着。
平介则是停止了抽泣,忽然间又嚎啕大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哭久了累了,还是意识消去了,平介就着么躺在真树的怀里睡着了,真树则是轻轻的抚摸着平介的头,彷彿正安慰着孩子。
一道蓝色的光芒退出平介身躯,大大的嘖了一声,只见那管狐的身型瘦小,不到猫又的十分之一,比一隻成年小猫还大一滴点而已,但是如此苗小的存在却是能窥破他人内心黑暗的存在。
真树抱着平介的头,瞪着管狐,「我不会让你对平介下手的」用着坚毅的神情,真树握着匕首说着。
管狐原本紧紧的咬住了嘴唇,表现出不甘,忽然间又喜形于色,奸诈的说:『你的心灵跟平介没什么不同呢,看来你心灵的黑暗也不小。』
真树虽然知道管狐居心叵测,更是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但是还是动摇了,因为他知道管狐已经窥探了他心灵的全部。
『既然都是妖怪,那你应该可以理解的,想要毁掉人类的慾望、想要自由的慾望,更何况你是一个王,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我们倒还可以相濡以沫,你的痛苦只有我能理解,为什么要摇着尾巴向人类示好!?』管狐说着,越说真树的心灵就像是被石头重重的砸得粉碎。
真树手上的匕首开始颤抖着,「不是、我不是怪物,我是人类……不是的,我只是想当一个人类,我没有向诚摇尾巴示好……我只是希望可以平凡的待在他身边。」
管狐垂下了肩膀,说:『那是不可能的,他是一个驱魔师,你都没想过一个人类为何要对一个百鬼之王如此友善吗?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你的谎言了。』
真树瞪大双眼,为什么诚要对他这么好,既然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隻令他深恶痛绝的妖怪。
真树泪流满面,顿时哑口无语,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管狐一步一步走向真树,便低语:『我说过我可以帮你的,帮你替代百鬼之王。』或许方才管狐所说的就如恶魔的低语,却也是肺腑之言,但是无论如何这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真树低下头,以不语作为答覆,但是心灵早已枯萎。
『真是好孩子,真树。』
※※※
诚掛上了电话,坐在地板上,明明是想要平静,心思却更紊乱,一下子真树的事情一直掛在心上,挥之不去,他总是特别爱操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愚昧,对方是和妖怪被视为一丘之貉的,但对他来说又不全然是如此。
他以为真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并非凡人。
但是他也不知道真树比谁都清楚。
幽冥忽然坐了下来,但是双眼失民的他依然笔直的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并非和蔼,而是严肃,他开口:「你可记得我把你从那村子里救出来的那天?」
诚轻轻的嗯了一下,便听着师父说话。
「村子惨绝人寰,如今你硕果仅存,却爱上了杀人兇手,还是杀掉你父母的同类。」幽冥说话伶牙俐齿,更是直接得令人难以接受。
诚偷偷的瞥他一眼,还没能开口就被幽冥抢先说话,「别否认,我也是有爱上妖怪过的,但是我后悔了。」这句话震慑了诚,他师父向来对此事绝口不提,今天竟然自动说起来了。
「我还记得呢,是个嫀首蛾眉的女人,当时我和我妻子住在山下,原本琴瑟和鸣,是对恩爱的夫妻,直到我上山採药时,遇到了一个脚扭伤的女人,女人迷惑住了我,我傻傻的跟了那女人,忘记了我的老婆。但是当我回过神的时候,那女人已经离去了,把我一切都剥夺走,只因为她渴望的是孩子,并不是我这个人。」幽冥说着,彷彿陷入自己的往昔。
诚只是静静听着,虽然同意怪物不是好东西,但是心里却还是深信着真树。
幽冥淡淡一笑,「当我开始修练时,我遇到了你,看你也被怪物剥夺了一切,所以我动了惻隐之心,到现在把你拉把长大,只不想看你再次重蹈覆辙。」
诚乜了他一眼,放心的莞尔,「我……即使重蹈覆辙也没关係,这总比我见死不救好,要我这么做我更是放不下。」
幽冥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冷冷的说:「不过到紧要关头的时候,我还是会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