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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整叠的文件被『啪』地扔到柜台桌面,协会人员很没形象地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叫往后跳,宛如被阉割的鸡一样。

    「这些全都完成了,给钱啊。乱叫什么?又没要拿你那一点价值都没有的身体支付。」以暮朝协会人员伸出手。

    「什、什么?你们不是前天才接……」

    「你废话很多,闭嘴给钱很难吗?我们效率一流你也有意见?不然拖到期限的前一天给你如何?」

    「对啊,我们很拼命的完成呢,多给点也无妨吧?」席斯在以暮右边帮腔。这种瞎起鬨的事情他可是乐于参与。

    「而且完成的品质还很好,想必能让协会的评价上升,最近工作接洽不是很不顺利吗?」卡崔克在左边附和。

    不顺利的原因根本就出在我们这些人身上不是吗?罗洛德看着再度因以暮等人到来而自动清场的协会大厅。

    「这样让你的工作量少了很多耶,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们一下啊?我想要更多的……唔噁!」七珋在以暮身后跳来跳去,话还没说完就冷不防地被以暮的手肘顶了一下心口,发出不知道是愉悦还是痛苦的呻吟退后。

    罗洛德见四个人塞在狭窄的柜台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禁摇头。

    快住手啊你们四个!没看到协会人员都快哭……呃,真的哭了。

    为什么在认识以暮后,罗洛德好像常常看到男人哭的场面?

    现在这种状况搞得他们好像来抢劫一样,还好现在没人──没人也是他们害的。

    希望之后还能继续跟协会合作啊……

    「我、我知道了……别、拜託别……」协会人员草草瀏览过文件,抖着手把一袋钱放到桌上。

    以暮连看都不看,伸出的手依然没收回,「才这样?」

    「这、这已经比平常多一成了……」

    「一成?」以暮扬眉,金眸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强烈鄙夷,「你说一成吗?你刚刚说的是——一成?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你说错?」

    「噫噫!我、我说错了……我是说再加一成……」

    「再加三成。」

    协会人员脸都绿了。

    世风日下,连神职人员都要出来公然行抢?

    这样的总金额跟他们接的黑龙任务有得拼,连罗洛德都觉得太过分了,正想阻止以暮时,对方抢先开口,「没用的队长给我闭嘴。」附带一个『你敢吐出半个字就试试看』的瞪视。

    好吧,至少这次遭殃的不是自己。罗洛德无奈地摸着鼻子站到一边去。

    「这、这个金额……」

    「委託或从协会接工作都需要入会,这里你们收过一次入会费了,而且还要定期缴纳续会的费用;再来在公佈栏上张贴讯息还要缴一次张贴费,若贴超过一定时间还要收超时费;从你们这里接工作也要给你们手续费;最后委託人给的金额你们要抽两成。」以暮洋洋洒洒列出协会以各种名义收取的费用,协会剥削冒险者们也不是新鲜事,现在以暮也只是把角色对调而已。他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拍着协会人员的肩膀,这小小的碰触堪比巫妖的诅咒,「我只是要一点『额外奖赏』,这对你们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花点『小钱』可以解决很多麻烦,你不觉得……这钱花得很值得吗?」

    「很、很划算……」只要能让你离开多少钱都划算啊!

    「很好。」

    「请、请笑纳……造、造成困扰……真是万分惶恐……」

    从来没见过被抢还要低声下气地道歉的被害者。

    以暮得意洋洋地拿着沉甸甸的钱袋步出协会大门,罗洛德临走前还给了协会人员一个默哀的眼神。

    看那个瞬间老了二十岁的凄凉模样,搞不好要去日神殿做心灵治疗。这位掛着祭司名字的土匪,真正目的不会是趁机帮神殿增加信徒吧?这种传教方式也未免太激烈了。

    「好了,现在有钱了。」以暮把钱袋扔给罗洛德,「去把装备好好整理一下,你们现在的样子跟路边乞丐没什么两样。」

    「有这么惨吗?」罗洛德狐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红黑大剑。

    这把是用特殊方法锻造加工的魔法武器,在跟黑龙一战后,剑身依然完好无损。

    至于卡崔克、席斯他们的主力武器似乎也没太大问题——

    不过当他看到席斯身上仍有焦痕的斗篷、卡崔克断了一截的短刀、七珋破损的裤子时,才想起自己的护具似乎也该修理,还有治疗的药物也用完了。

    「可是以暮大人……我觉得我不用买新的东西……这样很好了耶,我很耐打喔!」七珋带着又敬佩又雀跃的表情看着以暮。

    以暮忽然用双手捧住七珋的脸,展露出一个灿烂到令罗洛德毛骨悚然的正常笑容,「别蠢了,白痴,你当然要好好保护住自己啊,不然——怎么当我的肉盾呢?」

    「我一定会为您挡下一切的!」

    「真是可靠啊,那就让我践踏你的尸体前进吧。」

    「能为以暮大人垫脚,那是我的荣幸——嘿嘿。」

    看到两人的互动,席斯凑到卡崔克身旁,「完蛋了,根本就病入膏肓了。」

    「对七珋来说,这种死法绝对死而无憾啊。」卡崔克点头赞成,正想往罗洛德那里寻求意见时,却被他绷着的脸吓到,「老大,你还好吧?」

    「什么?」罗洛德一头雾水,不知道卡崔克为何要这样问。

    「你脸色有点差啊?昨天晚上有好好休息吗?」

    「我?」他很好啊。

    「他精神可好得很,三更半夜跑到我这来,吵得我都睡不着。」以暮不知何时放开陶醉在自己世界里的七珋,介入两人的对话,「从看到你那天就被你害得每天晚上要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三十四个人在旁边,一人讲一句也够吵了。

    「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他哪知道会有这种事。

    「结果现在你轻松了、快乐似神仙,结果我还是不能安心入眠吗?你就是不想放过我?你难道不用为我这几天的失眠负责吗?」

    「我很抱歉——让你这么辛苦,但是这事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伤痛需要时间抚平。

    这对话怎么如此引人遐想?

    席斯脸颊抽搐着,对卡崔克细声问道:「那、那个,我说卡崔克,我说老大跟那个祭司到底发生什么事?」

    卡崔克倒是一脸泰然,「有些事情不要太深入了解会比较好。」

    「七珋就算了,你现在连老大的事情都不准我了解啊?那我还能知道什么?」呜,他旺盛的好奇心要在哪里寻求满足?

    「你可以好好、仔细地跟我了解一下——你昨晚到底又摸了什么东西回来这件事。」

    闻言,席斯瞬间刷白了脸,「你怎么知道!不、不……这个嘛……卡崔克,你那时候不是睡了嘛……哈、哈哈哈哈……」

    「玩整个晚上都没睡觉啊……不知道有没有用鞭子?感觉以暮大人应该会很上手的……老大……真是羡慕,我也想跟以暮大人玩。」七珋的自言自语让席斯与卡崔克无语地往旁边挪开,就怕等等听见会让自己心灵受创的字眼。

    在把钱袋的金钱分配完毕后,四人便各自去整理自己的装备。罗洛德花了一段时间去整修物品、补充随身药物后,他身上只剩下少少的三银币。

    看看时间,离以暮给的期限还有段时间,他握紧三枚早已失去光泽的银币,在街道上找寻合适的便宜酒馆──或许他能去买杯酒或吃点东西,慰劳这几天奔波劳碌的自己,至少在面对那位兇狠的祭司前能放松一下。

    其实……以暮没想像中的蛮横霸道,他的嘴确实恶毒了点,但在严厉的外表下,却仍是祭司的骨啊。不然怎么会为了三十四个逝者,与一个不甚熟识的人做那些事呢?

    而且以暮的手段虽然粗暴,却也很有效,一下子解决了他们装备及药物的问题。他们当初只想赶快打倒黑龙赚钱,所以忽略了一些事前准备──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了吗?

    在外头晃荡、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日子过久了,反而忘了团队合作的重要──以及过去和同伴们奋斗的热情。

    或许该好好审视自己当年选择佣兵这职业的初衷了,他不是只有为了赚钱才拿起这把大剑。

    该向以暮好好道谢──以暮在这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敲醒罗洛德,给了一个让他重新开始的契机。

    不过口头上的『谢谢』罗洛德已经说过了,换来的是以暮的冷笑和不自在地扭开的头颅,不知道是在害羞还是不知如何回应?想到那时候的情况,罗洛德不禁莞尔。想必那位祭司不擅长应付他人表示的纯粹善意吧?如果主动对他示好的话,以暮又会有什么反应?

    罗洛德在街上游走时,眼角于光瞥见某个东西──再平凡不过的小东西──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在路中央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到路边贩卖杂货的小贩摊前,拿起在五花八门的商品堆中的某样物品。

    是一把没有柄的木梳,尺寸和罗洛德的手差不多大,他的手掌刚好能握住梳子后方的握位来使用。木梳是用很便宜的木头製成,也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有一个提灯的图案烙印在梳子上。应该是因为此地是日神殿本部的所在地,才会用日神的象徵物品之一来做装饰花样吧?

    罗洛德摸了一下自己总是不长且刚硬的红发,他从不会用这东西,所以平常也没在注意梳子这类的物品。

    不知为何,这梳子让他想到以暮,想起那一头随性绑起的金红长发。

    「这个……多少钱?」罗洛德指着手上的梳子问小贩。

    小贩是个瘦小的男人,眼角往上吊的模样十分狡诈,「您真识货,那是日神殿加持过的物品啊,看在有缘的份上……卖您五银币吧,客人。」

    听你在胡扯!别以为加了个提灯的图案就能拿出来招摇撞骗!这梳子了不起才一银币!罗洛德差点把梳子砸在小贩的脸上,他无言地瞪着小贩。

    或许是从他眼中看到怒火,小贩搓着手僵硬地笑道:「您今天正好是小店第一百位客人……算您便宜一点……就半价吧,两银币又五十铜币……如何?」

    罗洛德把梳子在右手上翻来翻去把玩着,再掂掂左手的三枚银币,表情没太大波动,但内心已经是天人交战。

    买这东西送以暮绝对会被从头到脚狠狠数落,骂个臭头。而且送他梳子干嘛?到时候他误会罗洛德暗示他仪容不整什么的不是更麻烦?是说男人送男人梳子这件事就很匪夷所思了,很奇怪吧?

    我们也不是多熟的朋友,又都是男的……用这种小东西来表达自己的谢意似乎又显得寒酸了点……更何况或许以暮根本不需要这东西──啊烦死了我干嘛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挣扎半天啊乾脆去喝酒然后把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净对啦忘光它就好──

    罗洛德猛然把梳子扔回小贩手上,头也不回地离去。

    须臾,那把梳子便躺在正要回旅馆的罗洛德怀里。

    「唉……这下只能回旅馆喝水了……」他抚着揣在胸口的物品,感觉衣服底下的硬物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