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1 / 2)

梧桐影 馥间庭 2880 字 7个月前

驾!

    达达的马蹄,扬起一阵尘沙,修静一骑当前,赶着路往齐洲。

    人疲马累,她才喊停队伍休息。

    直到夜深,修静将自己的两个婢女喊了过来,她看着她们却没有说话。

    离开了裕州,离开了梦蝶,她现在只有无限的不捨。

    身在皇家,别人看她有无限的富贵荣华,她却只觉得疲累。

    二十三年来,她一直把对母后的承诺日日压在心头,不敢有任何懈怠,她希望聿朝继续下去,完成父王、母后的心愿,但是当把权柄交与六弟后,她自囚彤馆,除了部分原因是想安大王的心外,更多的原因是,她不知道要去哪?

    为了聿朝,她没有时间交友,生活所学都是权衡政治,也想不出什么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嚐遍珍饈吃过风沙,体验过最贫和最富的生活,她才发现,一个人活着不需要这么多,有床能睡有饭能吃就足够。

    而她更幸运的,是还有这么一个人,来彤馆与她相伴、笑语。

    与梦蝶相处的一年,她渐渐的冰解暖化,她开始能温柔地看着身边的每个人,不再把人当成办事工具。

    而眼前这两位,语鳶替她跑腿办事,虽是大王的眼睛,但一直知进退,谨小慎微,而苍英……

    对自己深情至此,原本,她是不想留这个人的。

    但是因为梦蝶,她知道了爱一个人不得的苦楚,因此,即便苍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没有再赶她走,只是她还有点用而已,她说服自己,就当作成全一个痴心人吧?

    但是现在,她又要从京城远赴边关,这一别,恐怕她不会再回来,而这两个人,她不能再让她们跟着。

    再下去,只是在绝路上多添两条冤魂罢了!

    「语鳶、苍英,你们送到这里就好。」修静吩咐。

    「贵主!」语鳶、苍英齐声的喊,修静不再自称是修静师太,她们也不是芜慈跟芜絮,只是贵主的两个婢女。

    既然贵主用她们的名字称呼,那也代表,她恢復了白月帝姬的身分。

    但是帝姬却要赶她们走!

    「我早已不是帝姬,你们也不用再当他眼睛了,我累了,不想演了。」白月说。

    「贵主!奴婢没有,请贵主让奴婢留下吧!」苍英跪下哀求着修静。

    或许语鳶会走,但是她怎么可能走!

    她寧愿死在贵主的身边,也不愿离开!

    白月看着她们,她拿出一个那个凤求凰的玉珮,「蝶儿,将此玉还给我了!」

    语鳶和苍英沉默,她们都知道这是什么,那是贵主十五岁左右时的定情物,那时不愿嫁的贵主将此物送给梦蝶小姐。

    当时,只是要给百官一个软钉子,让朝野知道,谁都不可能左右贵主的婚姻,但现在想来,却像是諭示着贵主与梦蝶小姐的关係。

    而今,贵主在离开彤馆时,已经烧燬所有两人有关的物件,大概也只有这个玉珮可以记忆贵主与梦蝶小姐的情谊了。

    白月看着眼前的玉,一股酸疼在心口蔓延,梦蝶在最后给了自己这玉珮,她凄然的笑容还在眼前。

    「这样也算是我们的文定了!」

    梦蝶说完后的落泪,这让修静也感到内心的难受,但是傻蝶儿,女子跟女子怎么可能订婚?

    怎么结婚跟相守?

    梦蝶的背后,还有梦云、李家上下,而自己的身后还有大王,还有聿朝,或许蝶儿是不愿意看到这玉毁在李府的任何人手上吧!

    但就算是给她,她也不得不毁去这块玉,对她们来说都有着价值连城的玉,她必须要捨!

    捨掉梦蝶!捨掉彤馆!捨掉所有人!

    捨,才能保全她们。

    想到这,白月心一狠,猛然将玉摔碎在地。

    语鳶跟苍英都惊讶的看着贵主!

    「捡起来。」白月冷酷的命令,「如果你们还当我是贵主,就要听我的。」

    语鳶跟苍英捡起地上的玉片,儘管双手割出了鲜血。

    「带回去给阿弟,说白月将会与齐门关共存亡。」她看着这两个追随自己的人,「而你们,也不要再回来了!」白月说完,走进住宿的客栈。

    两个婢女楞楞的站在原地,看着贵主离去的背影。

    贵主放奴了!

    语鳶心里想着,感觉身体松快了许多,她终于不用夹在大王跟贵主之中,她拿出布巾准备装了这碎玉回去交差。

    但另一个人就没有这样快乐。

    「语鳶,贵主把我们也捨了。」苍英失落的说。

    面对贵主苍英只觉得凄凉,这次,她知道不可能知道贵主的行踪的,贵主武功比她高强太多,有心要躲她,根本找不到。

    这时,苍英才发现,她们之所以能站在贵主的身后,是因为贵主愿意,而她不愿意,自己就连站在她身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语鳶把苍英手上的碎片放进小布包,准备带回去,看着苍英,她们同僚这么多年,她摇头,有的人就是看不开,她劝,「余小碗,至少你还有苍英这个名字。」

    苍英苦笑的跟着语鳶一起离开了客栈。

    白月投了客栈,直到送走店小二,关上房门,她才允许自己的泪落下。

    这一晚,她割捨了最后一点跟京城的关係,她靠坐在窗前,看着晚上的月华泪下。

    她会恨我吧!

    想到梦蝶,白月感觉心里又是一阵拧疼。

    蝶,你会不会怨我骗你?

    会不会想我?

    会不会为我泪下?

    可我一定要离开的,她惆悵,看着手中摊开的密旨,她藉着让语鳶送东西的名义,送走了她最后的两个婢女。

    她看着密旨上的命令,他要自己去守边关,但白月知道,这一役胜率极低,低到几乎是送死。

    她一直是个软弱的人,儘管世人说,白月帝姬杀伐决断,可是其实她只是权衡罢了,所有的事情,她总是很快地有了答案,上阵杀敌也没有犹豫。

    只是因为,她知道若今日她不用最大的伤亡来震慑别国的侵害,将有更多自己国家的子民受到伤害,若王座无人,会有更多人付出生命抢夺。

    她将六弟囚禁在皇座上,却又插手政事,她明知道不该与梦蝶有交集,却又禁不住诱惑。

    是她的软弱害了这些人,但是你们总是用崇慕的眼光看自己,她其实想尖叫,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看我,我其实没有你们想的这样坚强。

    其实我想要软弱,或许就是因此,梦蝶对她撒娇时,她总是无法拒绝,不自觉的把自己投射在梦蝶身上,有多少软弱,就有多少疼爱。

    如果她真的够狠,就应该照语鳶说的,将梦蝶抓来囚禁,用褻玩的方式自污名声,这样她还能待在京城,还能是那个白月帝姬,可是她不够狠,最后面对梦蝶、六弟、苍英……

    她只能转身溃逃,她苦笑的闭眼,让泪滑落,心里却有无尽的思念。

    繁华的京城、洲冷的边关,她都觉得没差,在她二十三岁的人生,她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恋栈,直到这一年,将皇位交到六弟手上,在彤馆的日子,蝶就这样没有防备的飞进自己心里。

    她爱上这个姑娘。

    她的翩翅,动摇了自己未曾解冻的冰心。

    但她没有资格的。

    越是爱她,越是无法将她佔为己有,她不该染指蝶的未来,不该在她纯真的人生里佔有一席位置。

    可她就是没办法,每一次蝶欣喜地扑到自己身上,都动摇了一次她的心弦。

    最后她居然耽溺了。

    但是她不该这样,到这里就好!

    她告诉自己,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想到将来会有个男人取代自己的位置,体会蝶那美好的身体,她就觉得自己像是浸泡在毒汁里怨恨浓重。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她会不顾世俗惊骇的眼光将蝶禁錮。

    就让她恨自己吧!

    白月苦笑,现在很好,蝶可以走上自己人生的正轨,自己可以战死沙场,大王可以安心,不再担心自己手握兵权,三全齐美。

    唯一的困扰,只是心口刀割似的疼,没关係,总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