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在梦里才是至爱之人,现实生活是段露水情缘,是夜游终于擦枪走火的游戏。我从中得到了教训:两个对女人有兴趣的单身汉凑在一起,还是有可能因为欲求不满做出怪事的。做了怪事还不止,还要累到分手以后连火气大做恶梦也梦到,梦得不明不白一身冷汗,梦得……醒来发现眼眶和枕头都是湿的,鼻子也塞住了,喉头还带着一丝哽咽。
做春梦做到哭真是太鲜了。我当下决定天色全光之后再去买两公升凉茶回来备用。
也是个很血腥的春梦,做着做着竟然做出一身血,洒着血继续做,这算甚么东西?为了鑑定这场梦是否有判断隐性特殊性癖的功能,我很浪漫地回忆起平生……的成人片观赏经歷,由小学向小朋友借来的专业演员啟蒙片,回忆到昨晚睡前才看的一部业馀素人片,确定自己从未被sm主题搞到兴奋,潜意识应该也没有这方面的嗜好才对,才略略放心。
(当然,能记住许多印象深刻的成人片内容是一项长才。不过,我对这种长才并不自豪。)
真的不明白梦境的意涵吗?我不答自己的问题,一手在胸前肋骨间摸了摸,没有破口,提起手掌看看,也没有鲜血。自从夏天认识了唐家祥,我有意无意地常在纷乱梦境醒来时这样检查。只是那些梦远远比不上方才的详细真实:情节详细,悲伤真实。
我恍恍惚惚合上眼皮,幕落下一般的黑暗里我又看见唐家祥的脸,是他正在进入我身体的神情。我从没有看过他在那一刻的表情,说到底我们也才做过一次半,梦里一次虚拟只能算半次,大年初一又一次,更没甚么进入不进入。不三不四的一次半之中,我总也没法看着他的脸,这神情只是我的幻想。而这一片黑里,幻觉乍现,我看见了他的面上满是鲜血。
我赶紧睁眼,在自己额上打了一下,以为挨着枕头久了又不慎睡着。不是梦,而梦里我看得真切,他的脸乾乾净净,除了性感的汗水,甚么脏污也没有。脏的是我鲜血漫流的身躯。
不要再想了,想得太清晰,你会有一天后悔莫及。
我告诫着自己,伸手取过牀头柜里一包没有开封的纸菸,盯着上面的品牌商标一会儿,那是唐家祥习惯的法国牌。我将包装拆开,燃起一支,戒菸许久再吸菸加上清早空腹,我胃里一阵不适。味道也不对,一手与二手菸闻起来差别很大。
我将它摆在窗口空烧,彷彿摆了个香炉,只不知道祭的是甚么人或东西。这样闻起来传神些,彷彿唐家祥正站开了享受他在菸雾中的独处时光,又不想离我太远。其实唐家祥在我面前甚是收敛,我闻到二手菸的机会并不很多,可是,能教我感觉他在身边的事物同样稀少。
我发现洗衣服洗得太勤快也是个缺点,他的味道在我屋里一丝不賸了。
「你要吸菸何必跑开,我又不是孕妇。这么麻烦,别抽了吧。」我常对他说。他总会答:「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愿意戒,可是也不想累到你的健康啊。」有时他会在我肚子上一戳,故意损我:「你这个人心理已经病态,身体不能再病了。」
「你心理变态才真。面上规规矩矩,背后干一大堆放纵的事,又菸又酒又超速玩命,不知道还有甚么不可告人的怪癖?」
「不可告人,不也都告诉你了?」唐家祥总淡淡地笑,好像在享受我的揶揄,「我就是这样。」
对呀,我早知你是这样。去年秋天,有次夜游途中大雨忽然降下,唐家祥一摆车头,将我俩送到他邻近的住处避雨。那是我唯一一次到他家,进门之前我福至心灵,随口说:「你家里一定乱七八糟。跟你赌五元,英镑!」
唐家祥嗤之以鼻:「这有甚么好赌。」说着开了门。果然不出所料,好一间典型单身寡佬之家,漂亮质感的衣物飞得一屋都是,有些就摆在陈年泡麵碗旁,桌布似的,也不怕一不留神把牛肉汤泼在那些华服上。音响旁边放了一台小巧流线型高档吸尘器,看似主人曾立志打扫。然而吸尘器本身就覆满了灰尘,上头还掛着一件有汗渍的发皱球衣,大概也无能为力清洁它主人的居室,真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