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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发生了一次平静的性爱。平静指的是,没有巴掌,没有殴打,没有血腥味,没有虐待和被虐,但不代表安稳。
应采声那晚没有压抑他的呻吟,也不吝喊出崔河的名字。是矛盾的:激情,却又平静。从那天过后,应采声没有再正眼瞧过崔河。马家铭问他俩是不是吵架了,两边都说没有;但是有眼的都看得出来,应采声躲崔河躲得全世界都知道。崔河当晚的确有察觉不对劲,但应采声没提,他也就没有主动询问的习惯。崔河打算找他来谈谈时,应采声自己到諮商室报到了。
他说,崔老师,我有个烦恼。我有个很喜欢的人,但他是个男人。我们家里,不能接受同性恋的,要是被发现,赶出家门还算是最客气的作法了。如果我能控制自己不那么喜欢他的话,分开的那一天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但是没有办法,一个星期了,我连作梦都会梦到他。可我没有勇气,做不到为了他和母亲反目……即便她不理解,不能接受,那还是养大我的家。
应采声坐在諮商室的沙发椅上,低头看着地板,连自己都没察觉落泪预兆地问:「我是不是不够喜欢他?」眨眼那刻,啪搭一声,为应采声的话做了结束。
「我认为不是,」崔河摸摸应采声的头,「你只是很重视家庭。」他接着说,如果真的有被发现的那一天,他会帮忙的,他们家甚么都能接受。
「那我就不用住老……阿保那里了。」
往后,应采声开始在骆保那儿打工,像是在为任何可能的突发情况做准备似的;只不过,他还是不住崔河那儿了,到了骆保那儿去;又要崔河向他母亲保密,他是住在崔河宿舍,为的是方便在学校画图,租金也能分摊。或许是担心母亲知道了又会有更多的想法吧,崔河能体谅应采声的做法,但心里有些吃味,既然口头上都说了是住自己家,为甚么还要往骆保那去住?
应采声虽然话一说一定是说到底,但要是瞒也瞒得令人胡思乱想。有过夏青一事,加上应采声面对骆保的态度又和一般人不同,崔河不禁又朝坏处去想。但回到原点,崔河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嫉妒,应采声都说得这么彻底,没必要对他俩的情感有甚么猜忌。
崔河想起应采声破天荒的一句好喜欢,就像是一把火,让他烧烫了脸,遍佈全身。
只能说,嫉妒这回事,就是会让人乱方寸,失理智。当他看见应采声不是坐在吧台外,是进到里面帮忙的时候,胸口的那股酸更是上来。而且不论男女,都会对应采声有些耳语,崔河也大概猜到是甚么。直到有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配副眼镜的中年男子向应采声搭訕时,他更确定那些耳语的内容。
男人似乎也和骆保认识,知道他的性向,说了些有关店内的话题,便单刀直入地问:
「小朋友,你也是这个圈子的人吗?」
应采声停了一会儿,和崔河交换了眼神,笑说:「不是,我有女朋友。」骆保听见也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着崔河嘖嘖地以眼神调侃。
「你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也很美,是像到妈妈吧?」
应采声头一次遇上人搭訕,以前都认为电视剧演的夸张老套,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不切实际的词句。
「不是。」
「那么是像爸爸囉?」
崔河心里吐嘈,不是像娘当然是像爹,有甚么好追问的?见那男人不怎么正派,才想开口酸两句,应采声却说,他也不是像爸爸。
「我爸长得很难看。」
骆保听了这话不开心了,责备应采声怎么能嫌自己父亲难看?怎么说他父亲也是个帅哥,又性格,追他的男女老少可多着。
「人家说我好看,可我跟爸爸不像,那不就代表我们家老爹是丑的吗?」
「不准叫老爹!」骆保大吼一声,引得全店的人侧目。崔河则是皱紧了眉头,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甚么似的。同时骆保也把怒意迁到那中年男子身上,嚷嚷:「出去出去,当我们这里是gay吧啊?看你獐头鼠目的样子就讨厌,少在那说我的事,我跟你一点也不熟。而且我们工读生不是给你把的,人家还未成年,少在那骚扰东调戏西的。」
男人看骆保发火,摸摸鼻子走了;骆保则是继续碎唸:「小应你也是,叫你当门面你还真给人家调戏,这么心甘情愿被人家吃豆腐吗?你这样我可不放心让你出来工作甚么的。」
「你小声点……这小事情,我也没让人家摸着,我又不是傻子,也不是你女儿。」
「是吗?你都被班代这处男吃乾抹净了,我多怕你被那种古灵精怪的人骗去,得病了怎么办?对啦你不是女儿,不会大肚子,但是儿子的健康还是很重……」
应采声用力清了清喉咙。
「你不要打断我,我说你……」
应采声还是打断,「不要说我没帮你,」他掩住口鼻,示意骆保关注崔河的表情,撇过头说:
「我很够义气了,老爸。」
骆保哎呀了一声。
崔河头一次有想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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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解释,应采声是跟母姓,监护权也让母亲拿去;理由都是为了不让小孩跟同性恋的父亲在一起,受到不好的影响。而骆保怕应采声尷尬所以瞒着││但这说的是好听话;若说实在话,他只是不服老。
难怪明明应采声重家庭,却一直没提到他父亲,难怪眼镜度数差不多,难怪态度比较特别,难怪要住到那里去……。先前的疑惑都解开了,但崔河觉得真是死透了,他可是连房事都跟骆保聊过,那人明明知道对象就是应采声,却也都不吝指教;好吧,往好的方面想他是被丈人给认同了,可是脸也都丢光了。
「在生气啊?」
应采声挤到崔河旁边,故意在他耳后吹气;崔河虽然低着头,没看见他的表情,但听得出来那声音是笑的。
「我跟你爸……算了算了。」崔河本来想把他请教骆保床笫之间的事告诉应采声,可他已经没面子好丢了。
「说啊。」应采声望了一眼骆保家的浴室,「他现在又听不见。」
崔河照实说了,而应采声的反应也和崔河一样,觉得没了脸,但同时也庆幸崔河应该是让骆保认同了。
「你这处男,说话都不经脑。干嘛连戴不戴套都跟他说啊?」
「我要是知道怎么敢……你又没说。」
「你又没问。」应采声在崔河手臂上落了一掌,说,骆保也要他瞒着这件事,他当然也就不去说了。「再说,发现了就发现……也没要圆谎的意思啊。」应采声用肘推了崔河一下,无意识噘起嘴。
「你这是撒娇的动作吗?」
「你少用这种諮商室的官腔官调说话,崔河。」
崔河是受了骆保的邀,和应采声的劝,所以到骆保家住了一晚;也听那完全不像的父子俩说,应采声是半个混血儿,骆保的母亲是欧洲人,来了个隔代遗传。只是崔河不明白被拖到骆保家的用意,直到大半夜,从房里听见客厅的骆保开了大门,口口声声亲爱的,才有了眉目。习以为常的应采声只是低头画图,说,那位亲爱的是个小警察,本来是往酒吧里找找碴,抓抓未成年孩子,最后让骆保骗走了。骆保要崔河过来大概只是要让崔河知道一下,来日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