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属安全局的一座拘留所就位于中心区和夹层区交界的地方,是由过去的监狱改造而成的,为了方便监察官在中心区的工作,这里也配备了设施完善的招待所和办公室。齐洛在车上小睡了一会,直到缠满带刺铁丝网的大门开启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唤醒了他。
他随着迪唯一道将嫌疑犯带进那间完全密闭的审讯室,简陋的房间刚被洗刷过,还留着刺鼻的清洁剂味,通风机正低吼着换气,但即便是这样彻底的打扫,这里始终像是有一股霉变过的腥味,深深浸进墙壁了一样,让人很不想多留。之后,他拒绝了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把他送到休息室的好意,而是随便找了个有桌椅的小房间,打算先把组员收集到的现场资料看一遍。
一个晚上的搜查,光是照片就有上千张,繁多且大多数毫无意义的信息让他昏昏欲睡,就像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地在黑暗里摸索一般,去找寻那根本不知为何物的目标。时间一分一秒地步向黎明,这个时候的齐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走到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前。
审讯室里回荡着一声声沉闷的呜咽,细碎的鞭雨急促落下时,激痛便像滚烫的电流一样窜过全身,使得所有肌肉都失控地痉挛起来。这种痛苦常常超越人的理智,使他们在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便咬断自己的舌头。
“看不出来你这老家伙身子骨还挺硬。”
迪唯停了下来,手里的细鞭子因为染上了血色而黑得发亮,散开的鞭梢像无数毒蛇的信子,刚刚将一大块完整的皮肤撕烂,渗出的血路交织成了一张鲜红的地图。他随后将这轻巧的凶器浸进一桶盐水里,这歹毒的作料渗进伤口,会像无数毒虫咬啮一般令人发狂,施加给犯人持续加剧的痛苦。
白肆的双臂被吊在房间中央的铁铐上,只有脚尖能着地,浑身被刺激得仿佛烫伤般通红,鼻腔呼出急促而竭力的气息,咬在嘴里的布团已经湿透。然而,他就像一头被注射了镇静剂的困兽,不做出任何抵抗,也根本不打算配合。
下一鞭狠狠地落在侧脸上,白肆眼前一黑,塞在嘴里的布团像成熟的果实,带着鲜红的色泽脱落下来,意识随后出现了短暂的休克。一般情况下,迪唯会避免打坏犯人的脸和头部,但这一次,他发自内心感到极为不快,这些折磨就像施加在一具尸体身上一般,激不起任何回应。透过白肆那双空洞的眼睛,唯一能够感知的是吞没一切的纯粹黑暗,厚重而无边,有着迪唯都无法理解的形态,而肉体的疼痛在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沼泽面前,就像火柴擦出的凌厉却短暂的微光,转眼就被吞没。和一个不懂得哭号和惨叫的猎物玩这种互动游戏,完全是在浪费迪唯的好兴致。
正在他开始感到乏味之时,审讯室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并且没等迪唯应答,门就紧接着被扭开了。
急冲冲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齐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神情,像是在进门的瞬间,才想起刻意掩饰一下自己动荡的情绪,从而显得局促而破绽百出,这些一闪而过的细节显然不会被迪唯错过。
“怎么了,宝贝?你脸色不太正常哦。”他那还挂着一丝血渍的脸立刻换上招牌式的笑容,并如同摇着尾巴的狗一般靠拢过去,“是不是这畜生的声音太大,打扰到你工作了?还是说,你很想用爱心来温暖一下操劳的我?”
“迪唯,你先出去休息下,我来和他谈。”齐洛根本无暇把心思放在面前这个副官身上,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现在真正占据他整个脑海的,是个足以将他的生命之秤压得失衡的疑团,他不能忍受它多持续一秒,“这是命令。”
迪唯还未来得及回答,在这个突然安静地出奇的房间里,那个奄奄一息,像具被扒掉皮毛的光溜溜的猎物般吊在半空中的男人,突然被上足了发条般,发出了怪异的笑声。他抬起头,把那张被血染红了一半的脸对着齐洛,嘴角不断抽动着做出类似于笑的表情,但机能瘫痪的脸部肌肉却使得这情景如同噩梦般令人发怵。
“呵呵呵呵,你来求我啊……好好用心地求我帮忙,我大概会说出你想知道的事,是你的话……我可以考虑哦。”
他浑浊的眼瞳类似一种爬虫,令人想起浑身粘液,爬过阴湿角落的大蛇。白肆缓缓说着莫名其妙却令人背脊发凉的话,就像个被毁了容的丑陋巫师,正喃喃念着诱骗的咒语,“来吧,只有我们俩,别让这个暴力又愚蠢的家伙把事情搞砸。”
而齐洛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