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流木然地盯了他片刻,随后微微张嘴,哑着声音说到:“给我抽一口。”
彦凉立刻把烟从嘴里取下,递到了对方唇边,由着他含住后猛吸了两口。浓烈的味道薰得俊流皱起眉头,他抬起手正想把烟接过来继续抽,彦凉却又突然收回了手,不让他碰了。
“这里面有安慰剂,少抽点。”他把烟又塞回了嘴里,冷淡地说:“睡吧,我休息一会儿也该走了。”
“有饭吃吗?”俊流稍微缓过了神,立刻就感觉腹中空空,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彦凉摸过脱在桌子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后回答,“现在才早上四点过,一个小时后会有的,我去跟他们说一声,给你送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继续问。
“中心区,阿尔戈斯塔下面的地下司令部,丘堡革命军的指挥中枢,这些房间是附属的军官宿舍。”彦凉边抽烟边说,“之前把你放在医院里,但你除了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机能低下外,没有其他毛病,刚好战后的伤员很多,床位紧缺,他们就把你移到这里来了。”
俊流又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什么就又闭上了。彦凉看在眼里,也不追问。片刻之后他果然又主动开口了,问到,“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彦凉方才出完了所有的火,心情变得十分平和舒畅,自然乐意和他多聊几句,便大致把自己怎么跟随佣兵从贺泽来达鲁非的经过讲了一番。
“你在贺泽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父母?他们后来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俊流硬着头皮问到。虽然彦凉这个半道过来的私生子和家人关系不好,但都说血浓于水,他觉得对方好歹是有几分同情心的。
彦凉沉默了片刻,面不改色地回答:“首都动乱的时候,他们所在的新晨基地遭到了叛军的袭击,他们的住处被炸成了废墟,无人幸免。”
俊流闭上了眼睛,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终于破灭,脑中是一场灰飞烟灭的轰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两句话重如万钧地砸下来,骤然让他喘不过了气,眼前的黑暗仿佛是万丈深渊。他不敢放任这安静继续,忙坚持着又问,“找到尸体了吗?怎么处理了?”
彦凉本想回答“不知道”,犹豫了一下,他说,“听说是按照贺泽的传统,埋在皇家陵园里了。”
俊流这才颤微微地喘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仿佛自黑暗中望向了无尽的远方。毫无预兆的,一抹眼泪从眼角渗出,悄无声息地化进了皮肤的纹路里。
他偷偷把脸蹭进被子,在心底反复呼唤着双亲,脑海里描绘着他们久违的样貌,就算做一场迟来的默哀了,其他的,什么都不敢再说,有些情感太过沉重,言语之轻浮,不足以表。他曾以为只要活着,就一定有亲人团聚的时候,谁知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他甚至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踏上祖国的土地,去父母的坟前谢罪。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彦凉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听上去简直有些无情了,“我会搞定一切的。”
“你搞定什么?”俊流吸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反问。
“我想办法带你出去。”他的语气果决。
“我不去悖都。”
“你想去哪就去哪,出了这里后我们再商量。”
“我哪儿都不去,”俊流故意说到,“除非小洛跟我一起走。”
彦凉没有立刻反应,而是接连抽了几口烟,直吐得周围乌烟瘴气,把他的面孔都模糊了,末了他就像擅自决定了一样,抖了抖烟灰说:“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俩现在都差不多,相依为命正好。”
“开什么玩笑,”俊流板着脸冷哼一声,“我这辈子还摆脱不了你了?”
“下辈子也别想。”
“滚。”他一时心烦意乱,恨恨地翻了个身,牵扯着体内一股钝痛,他紧抱住自己饱受折辱的身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禽兽不如的东西!”
彦凉往桌子上碾灭了烟头,站起来撑着床沿俯下身去,凑到他的脸颊旁。
“再骂一句?”他眯起眼睛,忍不住低头,在那怒气冲冲的眉眼上亲了一下,暧昧地说,“再骂我又硬了。”
俊流感觉他的大手隔着被子又摸上了自己的屁股,果然吓了一跳,急忙撑起来瑟缩到了床头,戒备地盯着对方。他已经受够了,再这么来一次,怕是肠子都要擩断了。
彦凉仿佛心情很好,也没打算得寸进尺,丢下他后径自穿好了衣服裤子,扎好了皮带领带,休整利落便准备离开。
“我回基地去了,你自己睡吧。睡不着的话,可以在附近自由活动,不过你走不到宿舍区外面去,门口有警卫守着。”他打开门时,又啰嗦起来,“乖一点。黑市的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说了,我会搞定一切的,你别给我节外生枝,听懂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