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流难得跟这个变态有了点共同看法。齐洛本身单纯的气质,放在哪里都能和环境和谐共处,却又不受其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几年,受过鲜血和硝烟的洗礼,可他的眼神丝毫不染暴戾杀伐之气。而在这堆精致华丽的静物里,他也和任何俗艳浮华,矫揉造作的想象沾不上边。他永远是他,永远是那个无挂无碍,来去自如的赤子,因为不曾被七情六欲所俘虏,所以从未沾染上世俗的颜色。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寄托着俊流的梦想和欲念。
俊流的心里一阵唏嘘,他突然明白彦凉的那番话了,也突然与之感同身受。
他想要弄脏齐洛,和彦凉想要弄脏他的冲动,应该是如出一辙的。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齐洛抓着扶手,一只手拖过椅子背后的拐杖,努力地想站起啦,明明是摇摇晃晃的样子,却显出了一番雀跃,“一个人来的吗?”
俊流连忙伸手扶住他,迫不及待问到,“车子在外面等着,我要去夹层区视察军务,顺道来看看你,你方不方便出门?想跟我一起去吗?”
“太好了!我都憋死了。”齐洛几乎欢呼起来,只要能离开白肆身边,几分钟都行,他受不了这个随时都想对他干点什么的家伙了。
“喂,他答应陪我画画的。”看他们自顾自地想走,白肆不乐意了,“突然闯到我家来把我的人带走是什么意思?”
“白参谋,我现在是总参谋长,康成将军亲授的,请你服从上司的命令。”俊流没有和他多废话,直接搬出职务来压人,一下子就把他压到哑口无言。
而齐洛索性连看都没看白肆了,完全把他的存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扶着俊流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我先下楼换个衣服吧。”
“换什么换啊,穿这么漂亮,正好带出去给我长脸。”俊流紧紧揽着他的腰,爽快地发了话。
白肆看着两人亦步亦趋,有说有笑地下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白忙活一场,原来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齐洛跟着俊流跨出白肆家的大门,发现门口停了一辆军用轿车和三辆越野,把狭窄的小道占了一半。看见他们走出来,中间那辆轿车立刻开了门,下来一个穿军装的警卫兵,替他们拉开车门后,将齐洛接过来扶了进去。
“你现在的排场都这么大了?”齐洛笑着揶揄了一句。
“这有什么,更大的排场你又不是没见过。”俊流回得轻巧。
确实。齐洛想起来,俊流成年礼的时候,那一长串崭新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沿着夏曦园的中轴线开出去,上了通往郡蓝的林荫大道,一路迎着太阳,旗帜飘扬,真是气派得令人叹为观止。
时间久了差点忘了,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什么没拥有过?
齐洛看了看俊流的侧脸,突然有点心酸,便说不出话了。车子启动的时候,俊流的手偷偷摸了过来,拽住了他的手。
车上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司机和副驾上的一个警卫队长,因此他们只是偶尔说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不敢放开了聊天。
三区通高速路早就在轰炸之中被彻底摧毁了,他们只有走普通的公路,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土路,路况十分糟糕,原本两个多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颠簸得人七晕八素。进入夹层区就等于进入了前线,远方天际线下尘土飞扬,仿佛正在逼近的千军万马,伴随着飞机成群的尖啸。沿路的城镇多数都遭到了战火的波及,炮坑和废墟随处可见。大量的男性充了军,剩下妇女和小孩,这些被摧毁了家园,又被军队掠夺了粮食的难民,茫然而无奈地徘徊在道路两旁,乞求过往的车辆施舍一些财物,但当他们发现这是军方的车队时,立刻又像躲避瘟神般逃得远远的了。
车子通过门卫和岗哨后开进了破晓军事基地,这是一个中型的空军基地,拥有三千米跑道,一个飞行联队和一个预警机中队、两个轰炸机中队。但现在也混合驻扎着陆军一个师的兵力,大部分是在夹层区新搜刮的壮丁,留在基地里做训练的。
车子直接开到了司令部楼下,陆军师的参谋长已经在门厅等着接待了,而空军方面的人则缺席,据说正在执行任务。这是一个比俊流年长了二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远远看到穿了一身简单衬衣长裤,连个军衔都没戴的俊流下了车,便迎上来敬礼。他显然对这位空降来的年轻总参早有耳闻,因此态度还算不卑不亢,寒暄着把人往大楼里领。
俊流走得很慢,因为两个警卫兵正搀扶着齐洛跟在他身边。一行人先进了一楼会议室旁边的一个休息室里,把齐洛放在了沙发上,他又支使身边的警卫去倒了杯水。
“车里呆着太闷,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看一圈就回来。”俊流抱歉地笑了笑。齐洛现在不是军人,按理不能把他往军事设施里带,这已经算特别通融了。再说,他也不希望齐洛参合革命军的事情。
“乖乖的。”他悄悄说,垂下手,临走时偷捏了一下他的食指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