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回那破碎的尸体前,打开淋浴头,把凝结在地上的大量浓血冲刷了一下,然后又对着自己的脸冲,冰冷的水流让他打了个冷颤,整个人精神多了。
他麻木地看了看脚下的一片狼藉。这样还不够,要分解到足够小,才能装进包里带出去。
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并且持续着,不打算停了。
彦凉烦躁地把淋浴头插回去,转身又去开了门,看见俊流还直愣愣地站在外面,用那双强装镇定的黑眼睛看着他。
“我来帮你。”
俊流的语气微弱却坚定,没等彦凉发火,他便一闪身钻进了卫生间。
半个多小时以后,他们终于把尸体处理完毕,能扔下水道的扔下水道,不能扔的冲洗干净,连同脏衣服一起分装了几个塑料袋,放进了彦凉带来的单肩包里,然后清洗了整个卫生间。
俊流因为右手不能动,所以顶多只能帮忙冲洗和清理一下,但因为有他陪着,彦凉的效率大增,甚至十分享受起这个过程来。
他们一起犯下这罪行,今后,即便是最肮脏的地狱也会一起下去。
彦凉看着俊流被污血弄花了的脸,和强忍呕吐冲动的表情,心里便抑制不住那份爱意。他真是爱死了这样的他,不由地觉得他那无情的心也很可爱。他无法在他最风光的时候碰触他,却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守护他,这已经太幸运了。
完事后彦凉冲了个澡,顺便用湿毛巾帮俊流擦了个身,两人穿好衣服挪到了客厅里休息,俊流精疲力竭地躺在沙发上,彦凉却还兴奋着,连喝了几杯咖啡,等到凌晨五点一到,他便起身穿上了医生留下来的制服和手术服,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他拖过停在墙边的移动担架,将装得满满的单肩包塞到了床下面的置物层中,然后铺开被子,让它垂坠下来一些,挡住了置物层,这样一眼看过来,便无法轻易发现里面夹带了个大东西。
“能行吗?”俊流有些担忧。即便外面的警卫刚刚换了一班,新站岗的人不一定知道他们之前是三个人一起进来的,但这样的伪装简直是一戳就破,万一被盘查起来,他真没有信心能蒙混过关。
“见机行事。”彦凉说着便把手枪上了膛,别在皮带上,“只要我能出去就好。他们要隔上一段时间才会发现医生失踪了,也会花上更长时间调查,到时我们早跑了。”
门打开后,俊流便跟着彦凉从屋里走出来,推着一个空担架。这时正是起床时间,军官们陆陆续续打开门走出来,走廊里热闹了起来,这给他们壮了些胆子。
俊流稍微走在前面,率先进入了两名警卫兵的视野,那两人一愣之下,便立刻围了过来,敬礼打招呼,“总参早,您已经没事了吗?”
俊流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了,我来送医生走。”
彦凉没有停下,混着旁边行人的节奏,慢步向前。
“我们已经报告了总司令,他说今天一早就来看您。”其中一个卫兵哭丧着脸说,“您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告诉我们,我们都会及时给总司令反应。”
“我知道了,这不关你们的事,我自己有事情想不开,会跟总司令好好解释的。”俊流和颜悦色地回答,余光瞟到彦凉已经越走越远,越过了警卫所站的位置了。
“医生,请等一下。”另一个警卫突然出声叫到。
俊流心里微微一惊,向那个年轻士兵看去,对方脸上倒是没露出什么怀疑之色,只是礼貌地说,“总司令马上就到了,请您多留一会,向他说明一下总参的伤情。这是总司令特意叮嘱的。”
“我现在伤口很痛,”俊流急忙走过去解围,“他得回去帮我开止痛药,还有抗生素之类的,开好了再来吧。”
“是这样啊,”卫兵为难地笑了笑,却对彦凉说,“药的话,让助手送过来也行啊,您开个单子给我,我打电话让他们马上送过来,不用您亲自跑了,还更快呢。”
俊流语塞,觉得对方这份机灵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正满脑子搜索着新的什么借口,就听到彦凉以不容置喙的口气斥责到,“胡说什么?司令部的病人只有他一个吗?医院是为他一个人开的吗?我那里刚来了急诊病人,催我回去看,这里生病的个个都是重要军官,谁也怠慢不起,要是本职工作出了差错,我才没法向总司令交代。至于汇报伤情,他自己闯出来的祸,让他自己说吧!”
一口气说完之后,彦凉便转身推上了担架,仿佛动了大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的警卫兵,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我们医院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医生……”
俊流目送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脏因紧张而产生的疼痛感很快减弱了,他不禁靠在墙上长,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两个警卫听来,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叹息,让他们很是有些同情这个年轻的总参谋长了,毕竟连一个小小的军医也敢当面责备他,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了,这原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坐得也实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