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苏延陷入恐慌,他打开冷气不是因为天气热,打开电视不是为了看电视,而是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就会疯掉。
他厌恶事情脱离他的控制。
他厌恶即使公式也无法解开的答案。
那也是一个夏天,苏延国中的毕业旅行南下去了台中,最后一天准备返回台北的游览车上便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哥哥告诉他,几分鐘之后,他便会死去。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苏延对哥哥说道。
哥哥笑了,电话中能听见他的叹息,彷彿在叙述着苏延与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小延,不用白费力气找我,希望我的离开能成为妈妈的惩罚。』
苏延的眼泪掉了下来,『你想惩罚妈妈有很多其他手段!不需要这样!』
哥哥回道:『谢谢你,小延,永别了。』
苏延对着手机大吼哥哥的名字道:『苏青谚!』
那之后,哥哥的电话便再也打不通了。
苏延永远记得当他的哥哥掛掉电话时,游览车正悠然驶过彰化的沿海,一片一望无际的被阳光照耀发亮的泥泞之后,看不见任何关于海洋的踪跡。
海在哪里?
爬满那片泥地的白色小螃蟹叫什么名字?
苏延只能不断强迫自己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想的话,他会疯掉。
人的意志就像橡皮筋一样,不断拉扯的最后,就连哥哥这样温柔的人都会因为精神上的橡皮断裂而死。
可是拉扯着哥哥的橡皮筋的人是谁呢?
不是只有母亲而已。
还有自己。
一触碰到这个真实,苏延便无法抑制地全身颤抖,自那之后,盘踞在苏延心中最为长久的想法成了“如何惩罚母亲”。
因为当他回到台北见到母亲时,他见到的是身为演员的李玉雯,真正的母亲不在那里。
她声泪俱下、撕心裂肺地对着镜头哽咽说道:『警方已经迅速找到与青谚有关的人士资料,我现在只想对我的儿子喊话,如果你看到我在对你喊话,青谚,请你回家吧,妈妈错了,请你给妈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是诱拐青谚、带走青谚的人也请让他回家,我会尽一切所能完成你的要求,请让我的孩子回家。』
『警方已经掌握了一名可疑的网友林詰文先生,林先生以前从事补教业,可是他竟然在自己的补习班性骚扰自己的学生被公司开除后还做家教,像这样的人竟然是家教?就是这个人格有问题的人把苏青谚带走了!』
『林先生,我求求你,求你放过的我孩子,他是无辜的,他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李玉雯哭到近乎昏厥,跪在充满媒体脚印的五星级饭店地毯上。
苏延当时还小,但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讽刺,在五星级饭店的会议厅中开记者会对绑匪呼吁?
妈妈是真的在难过吗?苏延不断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