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连忙摆手,急切解释道:“不是,是冯师傅家没有凳子哩。”
冯师傅躺在床板上,见秦孤桐尴尬,赶忙开口:“是我这里太穷,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只余一张床铺一个废人。”
三爷叹了口气:“唉,都不富裕。这孩子犟,又不肯给姓牛得做鹰犬。”
秦孤桐闻言默默点头,少顷开口解释道:“我怕打跑姓牛的又来姓马的。”
“明白明白。”三爷连连点头,靠着冯师傅的床板坐下,“唉,老朽都明白,这世道不是从前了。”
梨花正替冯师傅擦汗,闻言好奇道:“三爷爷,甚么是不是从前?从前是甚么样?”
三爷拍拍裤腿上的土,目光渐渐悠远,神情抖擞,热切追忆道:“从前啊,远的不说咱太祖太宗开国立业,也不说孝宗中兴。就说明帝与一干文臣武将,破北蛮、定西域、灭边寇,平定海内。修律书,订法度,制新序,四海宾服,德泽天下。
到了元兴二十四年,天下大治,几若华胥氏之国,真个是极乐世界,说什么神农尧舜稷契皋夔。
传位睿帝,这位脾气好,性子善,兢兢业业恐半点差池。老百姓的日子,哎,旁的不说,只说这柴米油盐姜醋茶,鸡鸭鱼鹅猪牛羊,诸般食用之类,哪一件不贱?我那时住在城里,家中日日大鱼大肉,所费不过三四钱哩。
其实我家不过小户人家,阿爹肩挑步担走街串巷,卖些零碎每日赚得二三十文。种地的也不怕粮贱,甭管丰年歉岁,总有官府衙门把着粮价。
我就记得那时一家围着桌子,阿爹晚间爱吃些酒,醉醺醺说笑话。唱吴歌,听说书,冬天烘火夏乘凉,百般玩耍。那时节大家小户好不快活,长安洛阳江南塞北,天下十五道处处皆然……”
“行喽,三爷。你那都是那年子老黄历哩!”虎子娘气喘吁吁跑来,将药箱递给虎子,缓了口气道,“那是摊上好皇帝。我卖白纻的时候,听润水阁的掌柜说,如今才算是摊上好时候。武林大侠们也不打架,也没个皇帝县令。迟城主又是心善的,税又低……”
“那是他住建邺城里!”三爷气鼓鼓的说完,猛地低头去翻药箱,嘴里不屑嘀咕,“摊上好皇帝全天下都太平,个个有好日子。摊上好城主,也就一城人好过。”
底层百姓,日子苦难,感怀前朝是寻常之事。他们思慕的不是天子王公,而是太平岁月。
秦孤桐心有所感,偏头望向萧清浅。
萧清浅正打量三爷如何提冯师傅整复骨折,心有所感回望秦孤桐,只微微一笑:“阿桐,你去按住他双肩。”
秦孤桐闻言点头,上前按住冯师傅双肩。
虎子让到一侧,殷切问道:“我干什么?”
萧清浅道:“你去取四块平整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