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雪肤色莹白,像她埋首书卷的酸秀才父亲。也或许更像她早逝的母亲,那位叛逃家门的千金贵女。
自从排除李昭雪是有人设计送来的奸细开始,扶槐一直避免思考太多关于她的事情。
圈禁她,驯养她。
对扶槐来说,这驾轻就熟。她熟知人心,诱惑一个未经世事的穷苦少女,比吊起一头鲨鱼还要容易。但总有意外,比如,李昭雪出乎意料的顺从。
在经历过天下动荡,武林兴起的如今。李浩然依旧抱着四书五经,念叨着人伦纲常。开口君子之道,闭口圣人曾曰。痴心妄想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旧朝。
有这样一位父亲,耳提命令十六年。李昭雪居然平静的接受了自己。即便开始她剧烈反抗,即便后来依旧拘谨羞涩。但她从未寻死觅活,从不哭天喊地,也不咒骂扶槐颠倒阴阳背弃人伦。
要知道,扶槐并不是什么好人,诸宜宫也不是荆钗门,这里是酒池肉林的销金窟,好听些是秦楼楚馆,其实就是妓院窑子。
扶槐见多了各种姑娘,她开始以为李昭雪要闹上一阵,后来以为她是那种自甘认命的。如今,她有些琢磨不透。
她不知道李昭雪想要什么。
锦衣华服,珠玉异宝,珍馐美味,温柔体贴,娇纵独宠……世间女子渴望的,都拱手在她眼前。
她不拒绝,亦不索要。顺从的仿佛听天由命,可眼底全是不在意。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偶尔流露的眷恋情思不假。而那份不在意,更是时时刻刻的昭显着。
扶槐眉头蹙起,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李昭雪睁开眼帘,便听她低叹一声。张扬肆意的诸宜宫宫主,眉间笼罩疲倦,见她睁眼,有些无措,亦有些不耐烦。
她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李昭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同样疑惑:我想要什么?
现在的生活不比从前好千百倍码?
好的,好到不敢相信。
厌恶扶槐吗?
不讨厌的。
想念阿爹和小妹?
见他们好,就心安了。
……
李昭雪抬手覆在脸上,为心中的不满足感到羞愧,又为这羞愧感到愤怒。而无处可以发泄的愤怒,最终变成无力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