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槐长袖一挥,桌上的账簿案册尽数扫在地上:“每次问起,都是已经不容易,如今连闻人贞都搬出来了。她死多少年了?太极宫烧了九天九夜,难道只有太极宫有?流春城怎么能出大船?”
杜蔗苦笑解释:“几十年兵荒马乱,民间的典籍资料也是十有九毁。流春城远在南海,得以避开中原祸乱……”
扶槐更怒:“船厂建成至今八年之久,百万真金白银的投入,纵是白手起家,如今也该有点起色!”
杜蔗不敢再说,毕竟船厂之事,的确是如鲠在喉。当年扶槐力排众议,提拔数位没有武艺的匠人,就是指望他们能再造出画舫一般的大船。毕竟诸宜宫这些船舰,还是前朝旧物,年代最远的距今已经六十年有余。
大尚水师全盛之期巨舰四百艘,至今只余下三三两两,多数在诸宜宫和流春城。诸宜宫传到扶槐手上,原本还有十六艘大船,这些年已经陆续损坏沉毁。
扶槐挥挥手:“罢了罢了,我还能让你取造船不成。”
杜蔗弯腰拾起地上的账簿案卷,一本本垒好:“宫主,我倒是想去,可没这般手艺。习武十年未必能出师,造船的手艺也是如此。况且再如何天资非凡,周副堂主他也不能自创武功。”
扶槐冷哼一声:“你倒是会抬举他,我只要一个会造船的好木匠。”
杜蔗知道劝不得,提起此时扶槐必然生气。可建造大船不是一日之功,当年景家全盛之时,广陵、润州、姑苏、湖州……大大小小无数船厂。仅仅广陵府官造船场,便同时有万名工匠。岂是如今的诸宜宫可比。
再则当时的大船,用的十余丈长柚木做龙骨,用铜皮胶漆包裹船身防止藤壶海虫腐蚀。
如今南境封锁,北界不通,东海之滨,已经少有那样的巨木。而近二十年各地矿场才陆续重开,各处大城虽都有铸币,但因为铜少铁锡多,质量堪忧,大伙认得还是明帝年间的元兴通宝。胶漆的秘方各是早已失传,无处可寻。
扶槐的气,来得快去的快。她按按眉心,转而问道:“那个迦南教,可有消息?”
杜蔗见她自己揭开话题,连忙回道:“各处都要活动,但动静不大,无法布粥施药之类收买人心。埋在景家大船上的惊蛰,半月之前一路都有消息传回来。”
“那个迦南之地太远,还是要从他们那个殿主身上下手。”扶槐说着突然一顿,颇为不悦的哼了一声。
诸宜宫漂浮岛上,虽然暗探惊蛰遍布江湖,但消息传回总要耗费些功夫。腊月之前,不死狱密上太和山铩羽而归的情报才传回。扶槐恐怕此事与景家归来有关,派了许多人去,却半点消息没有。
杜蔗还待说话,外面有人小声通报:“宫主,李姑娘来了。”
杜蔗微微鞠躬,朝扶槐一礼:“您先吃饭,这都大过年的,消消气。”
扶槐眉梢一挑:“就怕她来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