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欠身:“诸事皆听父亲安排。”
方中正吹去茶沫,斯里慢条的说道:“其一,迦南对付不死狱,必有所求。其二,景家流落海外三四十年,想来与那蛮夷邪教早就是狼狈为奸各怀鬼胎。其三,景家自然是想,却也不想。不死狱一败,洛阳究竟沦落谁人之手却未可知。万亩田和十二城盟虽说没来,可其中多数势力与他们有瓜葛。再则,贯卫楼也说了,霍二和君瀚府那个丫头,可都是亲自带人而来。”
方兴若有所悟:“父亲所言极是,此中变数太大,想必迦南绝非仅仅只为洛阳城。儿有个大胆猜测,迦南也好,景家也好,或只是为搅浑池水。洛阳落入谁手中不重要,江湖各大势力厮杀,损兵折将结仇结怨,便是他们所求。”
“不错。”方中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乱世出英雄,于他们如此,于我们亦如此。他日景家问起,我只说不死狱下毒,料他也查不出真假。如今他景家归来,想要立足中原可不容易。否则以方家如今落魄之像,他们何必拉拢我们。只要我父子在江湖博出一番名望声势,何必在意他景家。方兴,区区一个武城少城主算什么。大丈夫生当帝王,家中美妾仆如云,出入前呼后拥,人人尊奉讨好。”
方家父子两人端坐房中密谋,风轻云淡指点山河。外面凉月辉辉,寒风飒飒,哭喊怒骂求饶之声响彻黑夜。
小钱嚎了两嗓子救命,闻得门外哐哐当当,连忙前去开门。她刚拔下木插销,门一下被撞开。一张五窍流血的灰白女人脸,猛然冲过来,直笔笔贴到小钱鼻子前,将她推倒在地。
小钱吓得一哆嗦,慌忙将她推开,一哧溜跑到李昭雪身边,摸出枕头下面的匕首。她双手握着匕首,指着地上女人,小腿肚一个劲哆嗦。
“喂…喂?”小钱试探叫了两声,见女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不由打鼓。
她虽胆大嘴利,到底还是个孩子,纵是猜想地上人已死,并不敢上前查看。小钱犹豫再三,站在李昭雪身旁没挪动脚步。
两扇被撞开的大门,被风刮得砰砰作响,好似巨兽大嘴忽开忽合。外头漆黑一片,风声呼啸怪嚎,近的远的惨叫哀嚎,兵器叮铛作响打杀不断。
地上的女人趴着一动不动,侧脸对着灯烛,口眼耳鼻七窍溢出稠粘浓血,一缕一缕淌下来积在地上,半张脸都泡在黑血之中。
小钱双手攥握匕首,掌心虚汗不止,银白流光的刃尖,一会指向门外,一会指向地上,虚虚晃晃随时可能掉下来。
她又怕又委屈,杵着脖子盯着外头,小声鼓气:“不怕不怕,我不拍的,不怕的……”
忽地一只白皙的手从旁伸来,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将匕首接了过去:“小钱当然不怕,你临危不惧,日后定能做大侠。”
小钱“哇”地一声扑倒李昭雪怀里,眼泪断线珠子一般往下掉:“昭雪姐姐!昭雪姐姐…姐姐,我、我…我不怕,我不怕的!”
李昭雪轻拍她后背,柔声哄道:“昭雪姐姐也怕的,不但今日怕,在当阳关那次也怕的。你还记得那间小食摊吗,要我们六百六十文。我虽削了他头发,心里却怕得要命,连忙唤你离开。”
小钱用袖子抹抹眼泪,红着眼睛嘟囔:“昭雪姐姐那时可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