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家三兄弟之軼事》
番外5-c
父子三人共聚一堂享用晚餐,机率大概是50%,现在正是这50%。
饭菜全是由南门望一手准备的。父亲懂得炒菜,味道没问题,但他会煮的菜式远远比不上南门望,他亦无意将时间与精力花在下厨方面。所以他偶尔会买些小菜或饭后甜品回家,作为小小的补偿。
「……啊,紫米露。」
当南门望将胶袋里的今日甜品端出来,他便忍不住咧出大甜笑,彷彿舌尖上已经放了紫米露。
父子三人坐在餐桌前,捧着一个白色塑胶碗,拿起匙子,品嚐着这椰汁与黑糯米交融揉合的糖水味道。不止南门望吃得全程甘醉,连在家里不爱笑的南门雅都不禁连连点头,讚了句「好吃」,又连忙掏起紫米露填满嘴巴,继续享受糖水滋味。
大概只有让孩子们嘴馋的美食,才能令他们露出笑顏吧。
短短几分鐘后,碗见底。南门望略带惋惜地放下餐具,把碗的胶盖封回去,感慨道:「以前大哥和我们一起亲自弄过椰汁西米露。」
南门望看向爸爸还未吃完的紫米露,轻松无比地回忆温馨旧事,但南门雅的表情明显僵硬了。
父亲当然发现了小儿子的变化。
对南门雅而言,这么平凡的日常间聊也是精神攻击吧?但他无法还手。
虽然可怜,但父亲亦无意偏帮南门雅,命令南门望闭嘴──这种做法,对南门望是精神攻击,对南门希是一种侮辱,对作为父亲的本人也是一种绝对的否定。
再者,南门雅一直不肯透露自己跟大哥发生过什么事,父亲无权说谁对谁错。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假装没察觉南门雅的情绪。
他继续啜着冰凉的紫米露,淡淡问:「希跟你们买材料自己弄西米露?什么时候?」
南门望含笑点头,十分满意爸爸为这个话题绑上了长绳子:「我还在唸初中……大概四年多前吧。小叔请我们到糖水店吃糖水,我们聊着聊着,说到糖水也可以自己弄,不用花钱去买。」
烧菜必须懂得分辨哪个是新鲜的蔬菜生肉,又要学习拿刀削皮切割,又要记住不同的食谱,还得控制用哪个锅、调味料、大火或小火、烹调时间等等,处处皆需技术与经验。
不过,椰汁西米露那种甜品就不同了。把西米放进水里煮,加点冰糖,洒上椰奶,便能煮出有模有样的甜品,足以媲美网路上那些加工过的精美西米露图片了。
南门希会煮,南门望会煮,连南门雅也会煮。
「第一次煮椰汁西米露,我们三个一起挤进小厨房里,争着看锅里的西米露煮成怎样了。因为放的水太多,我们煮了一个小时还是有很多水,可是又捨不得把水捞走,因为水里有着西米露的精华和溶了的冰糖。」
「所以你们继续等下去吗?」
「嗯。煮了快两个小时……」
他们恨不得开猛火把水全部烧走算了,但南门希抹着额头被蒸气烘出的星星汗水,反对了猛火提案:「不行!西米都透明了,用猛火烧会烧成浆糊!」
小学生南门雅紧张了:「那该怎么办啊?我好肚饿!」
「别怕飢饿!」南门希豪迈地指向锅子的相反方向,「身为守护者,我们得好好儿看守着谢菲鲁容器里的圣洁珍珠,绝对不能让珍珠出事的!」
「喔哦哦哦哦!对,我是火之守护者,我不能让邪魔之火将珍珠毁灭的!」
终究是小学生,么弟很听老哥的话,一下子便入戏了。南门望没有参与他们已融入日常生活的戏剧对话,却也自动担任守护者角色,三人轮流看守着这些珍贵的珍珠。
然后,等到热得烫手的椰汁西米露成品终于从厨房搬到餐桌上,整个外观都变得跟糖水店卖的一模一样,教人食指大动。
从寻找食谱、买材料至下厨就费了他们几个小时,他们当然立即试味。
「嗯……嗯唔唔……这种味道嘛……清清淡淡,嗯,很健康……」
「大哥,你有放冰糖吗?」
「当然有!你们不是看着我下的吗?你别用你那套超爱甜的标准去评价美食喔!唔,这样吧,我们多放些白糖!」
「呜哇……这算什么美食啦!为什么西米露像粥一样?又淡又糊成一团的?」
「哎呀呀,这正是我们南门家西米露的特色呢!」
失败的第一次,回想起来格外单纯,格外甘香。
第二天大哥为求挽回声誉,自己悄悄进厨房再重新炮製了一次,意外地好吃,结果反被两个弟弟质疑他是在外面买的。不得已,第三天他在弟弟的见证下又煮了西米露。
「……不过连续吃了三天,我们都有些吃腻了,叫大哥能不能煮别的甜品,例如豆腐花、凉粉、布丁那些,大哥还真的马上上网找了几份食谱。那阵子,我们每天饭后都有甜品呢,有些好吃,有些没有味道,有些根本认不出原貌。」
「没想到呢,希一定会做很多甜品吧。」
「我和小雅都会跟他一起做,要说的话我们也会自己做甜品。后来大哥升上高中,要做兼职,就没时间陪我们,不一定会回家吃饭,我们也就懒得弄。」
「这样吗。」
南门望全程都带着微笑去说往事。
南门翰全程带着微笑聆听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温馨点滴。
这简单而笨拙的故事,跟桌上吃空了的三个糖水胶碗完全配合。
「爸也吃完了吧?我来收拾吧。」
冷不防地,南门雅冒出了这句话,一手将餐桌上的胶匙胶碗都塞进原来的店铺胶袋里,塞进厨房的垃圾袋,接着快速地拎起垃圾袋走出门了。
连丢垃圾都匆忙得像逃命。
父亲的笑容逐渐褪色,他望着那半开的玄关,叹道:「或许在他面前,我们该儘量少提起希。」
南门望拿起纸巾抹抹嘴。平时他为了省却买纸巾的钱,会用水冲洗嘴唇再用毛巾抹抹,但现在他明显在针对南门雅。抹嘴后便把带着甜味的废纸丢到餐桌上,南门雅座位的前方。
「为什么禁止我讲大哥的事?我的言论自由被剥夺了?」
南门翰淡然回答:「我没有禁止,你可以说。」
「不能在他面前说,对吧?为了顾及他被大哥伤害过的脆弱心灵,为免他跟大哥分居后还会不高兴,为了保护这朵温室小花,我必须修正我的所有发言,只说出他喜欢的话,对吧?」
「望。」
「我说的不是大哥怎么欺负他的事,只是一些小时候他也笑得很开心的事──这也不行?」
脚步声从外面霍霍传至,长影闪到门前,是南门雅回来了。南门望又拿了纸巾抹拭十根手指,扔成一团,用力丢到南门雅的座位上。
南门雅当然没有错过这一幕。
他更不会错过南门望接续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