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发、贰壹(1 / 2)

古木新花年年发 禪狐 6193 字 6个月前

兰虹月抢了宸煌一件外袍蔽体,宸煌带他回天镜海楼沐浴。离开闭关的秘境时,兰虹月任由宸煌像抱孩子一样抱他,他环住宸煌的颈项,望着远去的白色世界、漆黑隧道问:「你每次都是自己来井里躲着么?」

    「不是躲,是闭关。」

    「喔,你说闭关就闭关吧。井里也是你开闢的地方?」

    「算是吧。那里像是星兽们的坟场,大、小世界的墓地,梦境陨歿的尽头,有各种思念和意识的风暴,也有许多幻境,不过终究会瓦解。」

    「瓦解?」

    「有形之物终究会归于无形。」

    「好奇怪的地方。」

    「那里的日子也过的慢,越深处越慢。」

    「深处是指白色的海底么?」

    「嗯。也不一定。不过如果你不是在那里遇上我,也可能迷失在那里,真的很危险。师父竟然将你逼到井里,我不能原谅他。」

    兰虹月听他这么讲,心里有点开心,笑着轻吻宸煌的鬓颊说:「我们现在都很讨厌那隻鸟,那我们就是同一阵线啦。」

    宸煌抱着兰虹月到井外,一手抚摸少年的后颈央求道:「你再亲我一下。」

    兰虹月装傻:「什么啊?我刚才那是不小心蹭到……」他被男子看得脸热,匆匆往其颧骨嘬了下。

    宸煌满意的扬起浅浅笑弧,亲了亲少年的唇和脸颊说:「走,带你去沐浴。」他抱着兰虹月在重楼间飞腾,周围和脚下有不少云雾,景物都是矇矓的,他们最后落在一座玉白的四方形石台上,石台一端连着长长的走道,其他三面则有水中阶梯。

    兰虹月被放下来,这才仔细环顾四周,这里有非常多的水池,远处的尽头有很多面漂亮玉石围墙或影壁,那些墙面上也有浓浓的云雾飘绕,活水不停从墙上的云纹雕饰里流洩而出,匯到大大小小的水池里,有些水池是独立的,但也有数座水池高低层递的相连在一起,水流较急的像瀑布,水流缓和的像梯田。

    兰虹月瞥向宸煌问:「你说的沐浴是在这里?」

    宸煌点头:「有的是冷泉,有的是温暖的,没有冰冷或烫人的水,你挑喜欢的池子吧。」

    「这里好大啊。」兰虹月讚叹:「真大,有没有梧园那么大?」

    「那倒没有。」宸煌要替兰虹月脱衣,后者紧张得拢紧衣袍退开,他失笑:「怎么吓成这样?又不会吃了你。」

    兰虹月斜睞他说:「谁知道呢。我自己洗,你去洗你的,不用管我了。」

    「那好吧。」宸煌暗自可惜,但是看兰虹月那么容易惊怕的样子也是心疼,反正少年总在他视线内,他远远看着也可以,就暂时放任少年跑开。

    兰虹月走到离白玉石台较远的一座独立池子,试了水温不会太温热,恰好是他喜欢的,这池子除了石阶也有缓坡,他直接从缓坡滑下池子里,抢来的黑衣漂在水面上,少了丝绦束起的长发也在水里漂开来。

    这座水池不小,他也差不多恢復了精神和力气,到这新环境有点雀跃。他偷瞄宸煌,看那傢伙也在别的池子泡着不会管他,他就放心的在池中轻蹬了下,漂在水上仰游,两手自在摆动,两腿也随意踢起水花,好不逍遥快活。

    「嗨唉。」兰虹月放松的吁了口气,望着上方不时飘过的云雾,想起故乡的亲友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如今他这边情况稍微安定了些,就忍不住思念起他们。

    宸煌展臂靠在池子边缘闭目养神,似乎没在看兰虹月,实则一直以神识关注那少年,发现少年的神情很寂寞。他知道兰虹月为何那样,曾有过被关爱的温情,才会在失去后露出那种神情,偶尔他也会在一些生灵身上看到,但他并不打算点破。

    兰虹月很快收拾好心情,游到池边喊宸煌说:「你这里有皂角什么的么?还是你要我徒手搓身体啊?」

    宸煌睁眼看向兰虹月,半空变出一个小木桶落到水面上,桶里盛着沐浴用具,兰虹月开心接过东西就在池子里搓洗身体。每座池子的水都是流动的,兰虹月搓洗时生出了一堆泡沫都往外流,宸煌看那小子认真洗澡都不理自己,有点后悔刚才怎么不趁机吃豆腐说要帮小草洗澡呢?

    兰虹月认真洗乾净身子,虽然光着屁股上岸,但仍用木桶遮着胯间。宸煌在他斜前方的池子泡澡,他朝宸煌喊:「我洗好啦,说好你要赔我衣裳的。」

    宸煌说:「一会儿再给你吧,你过来帮帮我。」

    「帮你?你那么大个人了不会自己洗?」兰虹月嘴上念叨,但还是走了过去。

    宸煌抬头看向兰虹月,浅浅一笑说:「下来帮我洗,好么?」

    兰虹月听那口吻根本是在撒娇,他本来就挺喜欢宸煌,如今面对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也实在拒绝不了,无奈抿着一抹笑走入池子里,拿了软布把皂角揉出一些泡沫来,宸煌已经转身背对他,他很认命的替对方擦背。

    「大爷,这力道够不够?」兰虹月兴起跟他开玩笑。

    「再用点力吧。」宸煌微笑要求,兰虹月确实用力帮他擦背,都擦出红痕了,但他还是说:「还不够,你要用些技巧。」

    兰虹月翻白眼回嘴道:「我都快把你一层皮洗没了,这还不够?搞得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洗乾净又出一头的汗,讨厌。」

    宸煌转身将兰虹月搂到身前,噙笑道:「我教你。你靠上来,慢慢这样擦洗。」

    兰虹月的手被带到宸煌胸前画圆,宸煌的肤色比他深一些,乳尖也是淡褐色的,看着白色泡沫间那两点褐色被他的手磨擦到突起,他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一抬头发现宸煌正愉悦看着他,他恼羞停手说:「你干嘛调戏我?」

    「这是情趣。不过你想怎么玩都可以,虹月,你还没帮我洗乾净,继续啊。」宸煌的语气很轻柔,自从他能在兰虹月面前露脸,心情就非常好,也越发喜爱兰虹月,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变得温柔。

    「我不跟你玩,你乖乖的让我洗乾净啦。」兰虹月无奈轻叹,忍不住又念了句:「你玩心比我还重啊,洗个澡玩什么啦。」

    宸煌藉着水的浮力把兰虹月抱在身前,诱惑道:「好,不玩了,那你认真的洗,帮我舔乾净这里。」

    兰虹月知道男子指的是那一对乳尖,因为它们就凑到他面前来,他想起宸煌先前也不停玩自己的胸口,不懂这有什么好玩的,却又忍不住好奇,于是鬼使神差的啟唇凑到男子饱满的胸肌那儿,微噘着唇轻轻嘬住一颗肉粒。他听到宸煌深吸气,嘴里尝到的滋味并不怎样,还因为那些泡沫而有点苦涩,可是这样就能影响宸煌,让他也莫名有点兴奋,于是又用手去摸另一颗乳粒。

    「哼。」宸煌低头看少年在舔自己,不禁哼出笑声,摸摸兰虹月湿亮的头发低语:「乖。」

    兰虹月不仅含着乳尖,也伸出舌尖去挑逗它们,他好奇宸煌的反应,抬眼一望,宸煌的紫眸变成了竖瞳,他直觉不太妙,松口要推开对方,却被紧箍着腰无法挣开。

    「虹月,别怕。」

    兰虹月扭身挣扎道:「你自己洗吧,我不理你,你、你色诱我!」

    「能诱惑你,不是因为你也喜欢么?我好不好看?」

    兰虹月别开脸不看宸煌,但他知道宸煌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自己,也晓得宸煌没说错,他的确很喜欢宸煌,无论是见到脸以前,还是看到了脸以后。他害怕什么呢?他怕的东西太多了,怕自己心软,怕自己伤心,怕自己只是对方的一个消遣。

    「我不喜欢。」兰虹月一脸委屈的抱怨道:「你一直不让我穿衣服,又一直戏弄我,是仗着我喜欢你么?」

    宸煌摇头说:「对不起,你这么可爱,我忍不住就想逗你。但我不想勉强你,你别生气。」

    「那你放开我、让我去穿衣服。」

    「嗯。」宸煌很捨不得松手,真是恨不得这株兰草离不开自己,他在兰虹月额头轻吻了下,变了一套乾净粉嫩的杏色衣裳在岸上。

    兰虹月上岸拿了衣服就走开几大步,把衣裳摊开瞧一眼,不甚满意的皱眉:「这顏色……」

    「是男装。」

    「唉。」罢了罢了,他怕宸煌又不让他穿衣服,赶紧穿好了再说。他施法把头发也弄乾,踱回宸煌那儿蹲在池畔问:「你还要泡很久么?」

    宸煌不答反问:「你想去哪里?」

    兰虹月的指尖几乎要碰触到自己颈间的逆鳞,他赧顏道:「我跟你也算是真正的结契了吧?那我是不是能离开天镜海楼?喔、我不是想走,只是记掛着家人朋友,不想让他们太担心,而且我也想知道他们好不好。」

    宸煌转身看着他说:「你想去下界找亲人朋友,我陪你去。」

    兰虹月难掩欣喜,又靦腆微笑问:「谢谢你,不过你这样的神灵是不是很不容易到下界?」

    「我能化出分身来,本尊坐镇天镜海楼,不须担心。」

    「分身啊,真厉害……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带我去幽冥找竹秋?」兰虹月问完又觉得不妥,尷尬扯了嘴角苦笑:「我说说而已,这个就太为难了对吧?」

    宸煌坦言道:「带你入九幽并不难,难的是找到竹秋。再者她死得并不寻常,纵然是我也不晓得她会在九幽何处。和这九霄一样,九幽也可说是无边无际的地方,而她若在那里,也有她将来的路要走,你就是找到她又能如何?即使你有话想跟她说,她也不一定能记着。」

    宸煌讲到这里,看兰虹月低头垂眼不再说话,暗道不妙,握住兰虹月的肩膀说:「我不是想讲这些令你失望难受的话,若你还想去找,我都能陪你去。」

    兰虹月摇头淡笑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不是你不愿,而是去了也极难找到竹秋,而且我也可能因此更加失望吧。」

    「虹月。」

    兰虹月再抬头面对宸煌已经恢復了精神,还笑说:「不要紧,我明白。虽然你讲话直白了点,至少从不会刻意隐瞒我什么,不像有些人巧言矇骗,心机算尽,我信你。不过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陪我去找亲友吧。」

    宸煌晓得兰虹月这不是振作精神,而是逞强,看着在意的小草这样让他心里不太好受,他虽然背负支柱宿命也饱受折磨,但除此之外可从没有什么事真正令他为难或操心的,即使是凤初炎各种恣意妄为也顶多是让他有点厌烦而已。可是兰虹月即使令他难受,他也并没有因此厌烦,甚至有点沉迷其中,好像这能让他们彼此变得更亲近。

    宸煌光着身子出浴,转个身衣服就已经穿好了,长发也恢復乾爽滑顺的样子,他牵住兰虹月的手说:「我们这就下界寻亲,天黑前回来,你再陪陪我好么?」

    「陪你?」兰虹月歪头装傻,其实他也不确定宸煌的意思,只是暗自有了曖昧的猜想。

    「陪我。先前我没能清醒的干你,我想清醒的好好干──」

    「啊啊──好啦、行了行了,我、我懂了,你讲话文雅些,吓我一大跳。」

    宸煌轻笑:「吓什么?这地方连常泽他们都不能随意进出,没人会听见的。说得太文雅,我怕你装傻。」

    兰虹月乾笑:「怎么会呢?」

    宸煌握牢少年的双手,低头在那双比自己纤细的小手上亲了一口,紫眸含笑望着少年说:「那就这么约定了,回来以后你好好的陪我。」

    兰虹月继续乾笑,心中想的却是之后要去药草园那儿再多採些材料,他要炼製阳痿药!

    ***

    秋意渐浓,宸煌和兰虹月到明澜谷已是申时,夕阳依然耀眼,不过他俩隐身的缘故,谁都没察觉兰家出现外来者。

    兰虹月还穿着宽松的杏色衣着,长发挽成简单的髻,簪子也是朴素的一根木簪,而宸煌则穿着一袭紫黑色劲装走在兰虹月后头,,老样子以绣有金符的黑纱覆面,除此之外还佩带金黄璀璨的耳饰、颈链、臂环等饰品,整个人显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先前在神界这种到处都很明亮的地方,兰虹月尚且觉得宸煌一身「贵气」逼人,看久也还算习惯,今日回明澜谷他对宸煌这种装扮就有点不忍直视,怎么能比那夕阳还耀眼夺目啊?简直要晃瞎他的眼。

    宸煌没想那么多,他看着自己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道长影,相对瘦小的少年影子也没入其中,只觉得彼此的一部分交融在一起,这让他感到很愉悦,默默沉溺在自我的想像中。

    兰虹月带宸煌回他从前住的小院摆手道:「你随意看看吧,我以前就住这里。」

    宸煌站在兰虹月身旁没往里走,仅以神识扫视一遍就说:「好小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

    兰虹月抬头斜睨他,咋舌道:「是你说想看看我生长的地方,一开始带我去找熙雯和桐梦他们不就好了,早就跟你说兰家没什么好瞧的了。」

    「我好奇。」

    「你是无聊啦。」兰虹月逕自走到屋里看,他从前收着比较好的衣物和用具都被搬空了,老旧的柜子桌椅也都没留着,空下来的地方反而堆了许多不属于他的杂物,其实不仅屋里,院子里也是差不多被当作堆置杂物的地方。他对这里本已没什么留恋,现在一看更觉得自己的存在被彻底清空,他淡淡的说:「走吧。」

    宸煌牵着兰虹月的手,两者身形瞬间消失在小院里,挪移至兰家另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那儿有一间小小的破屋,他感觉到兰虹月表情浮现细微的变化,道歉说:「对不起,顺着你过往的遭遇到了这里,勾起你的伤痛了。」

    兰虹月摇头说:「没什么,哪怕我不曾被关在这里,任谁看到这样的地方都不会多高兴啊。走了,我们去找熙雯。」

    「你不想带我去拜见父母?」

    兰虹月微愣,随即听出宸煌的意思失笑道:「你想在我父母亲那儿露脸咒他们啊?算了,没什么意思的,我已经不在意他们了。」

    宸煌轻轻晃了下兰虹月的手说:「时候尚早,去打个照面吧,你不在意,可我在意。你是我最重要的伴侣。」

    兰虹月挑着单边的眉,瞇眼覷他,心想这傢伙只是想到处露脸,好玩恶作剧吧?他问:「分身的脸被瞧见会发生何事么?」

    「不知道,没人瞧见过。」

    「所以你是想拿我父母试啊?」兰虹月感到荒谬的笑了下。

    「吃醋啦?」

    「我没──」

    「那不露脸,先去拜见岳父吧。」宸煌说完就牵着他消失在原地。

    此时兰弘万和秋丽雨正在沐华楼宴请远方来的客人,除了交易两地特產的修炼材料之外,也想替族中其他孩子相亲。宴席设在宽敞的露台上,双方坐满两大张圆桌,先上了精緻的看菜,还未正式到用餐的时候,两方已经相谈甚欢,夕照和这座院里的秋树景色让气氛更和谐。

    兰弘万和妻子与对方族长聊得高兴,互敬了一杯酒,喝完他们忽有所感,皆朝露台上临水的一侧望过去,那儿站着一名穿紫黑衣袍、身形高大却蒙着脸的怪傢伙,旁边立着杏色衣着的清俊少年。

    兰弘万和秋丽雨都瞪大眼瞧着那少年,秋丽雨小声在夫君身旁低语:「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说他失踪了?」兰弘万也感到莫名其妙,夫妻二者都没有见到儿子的欢喜,只有疑惑不安。

    兰虹月看到父母亲的反应,抬头问身旁男子:「你没有施隐身术?」

    「我都盖着脸了,何必隐身?」

    兰虹月面无表情嘟噥:「我以为你只是好奇来看一看就走的。」

    宸煌没答话,牵着兰虹月走近兰弘万那桌说:「下界无论凡人界或精怪界,婚嫁多有一项习俗是归寧,我不熟悉下界习俗,只是觉得月儿可能思乡了,便带他回来走走,顺便见一见岳父岳母。」他这番话对所谓的岳父岳母来说都很不客气。